是叔叔当初还订了一辆?明炽想了想,立刻猜出是怎么回事,爷爷,请问
他知道这个请求有些冒昧。但那辆车是限量款,大多出厂就被买去收藏,后来就再没有复刻过,即使是加价也很难再买到。
请问叔叔常开它吗?
明炽深吸了口气,他从没向人提过这种要求,现在几乎有些局促:我
老先生静看了他一阵,见他依然说不出这句话,叹了口气。
老先生招了招手,示意明炽走到露台前来。
上次那套设计的灵感来源,是你那幅《落日》,应当给你分红或是报酬。
老先生主动提起这件事,又温声问:想要什么?
明炽怔了下,摇头:爷爷是我的老师。
什么都不要。
老先生点了下头,握住他的手腕:编出来的安慰,一眼就能看穿。
想自己掏钱买那辆车,但也不知道怎么说,不知道怎么开口问。
我记得,霜梅用很大力气纠正你这一点。
老先生走到露台的栏杆旁:想要的东西,是可以开口说的。
明炽被他拉过去,也自我反省,觉得这一点上的确是比十三岁的自己差了不少。
他索性也横了横心,深吸口气正要开口,抬头时余光划过露台下方的停车场,却忽然怔住。
明炽转过去,他控制不住地仔细看了看窗外的停车场,又回过头来看爷爷。
霜梅用了很大力气,来纠正你这一点。
老先生说:你是我见过最听话的孩子,不会无缘无故忘掉她教你的东西,不会这么多年做不到她的期望。
所以今天我第一眼见你,就在想。
老先生的另一只手从口袋里取出车钥匙,放在明炽的手里:这个小朋友,他长大的时候,世界对他很不好。
明炽握住那串钥匙。
他的胸口起伏了几次,手指无意识地收紧,直到被钥匙硬硬抵在掌心,才终于想得起摇头。
明炽慢慢地摇头:不是的。
不是的,爷爷。明炽低声说,我是最幸运的人。
他牢牢攥着那串钥匙,弯下腰去鞠躬。
这是你的报酬。
老先生在他开口道谢前打断,提醒他:记得霜梅教过你的东西。
明炽用力把话咽回去,又攥了攥那串钥匙,忍不住抿起嘴角,耳朵红起来。
老先生笑了笑:小朋友。
小朋友的嘴角扬得落不掉。
小朋友已经长得很高了,不再被人牢牢抱着揉耳朵,也不再有衣角拽,但依然挺胸昂头,骄傲地站得笔直。
明炽站得笔直,他轻声说:我是最幸运的人。
他把那串钥匙攥得太紧,蜷起手指时,一不小心碰下了遥控的按钮。
明炽太熟悉这辆车的遥控,察觉到这一点,他几乎是条件反射地立刻抬头,快步走到栏杆旁看过去。
和记忆里一模一样的车停在不远处。
停在他只要快跑过去,要不了几分钟就能到的地方。
那辆车接受到讯号,清脆地响了两声,车灯忽然亮起来,把前面的一片地面照得通明。
大概是某种小朋友才会有的、相当孩子气的幻觉。
藏在衬衫里的吊坠烫了下,在心跳里轻轻碰他的胸口,和他打着招呼。
他的车在夜色里闪了两下车灯,对着他笑。
第88章 番外二烟花(中)
十八岁生日过后, 骆枳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学驾照。
他的生日在夏天阳光刚开始烫的时候。这个时间很合适离暑假还差那么十几天,但天气已经很热。愿意跑去太阳底下晒的人不多,驾照拿得非常顺利。
有了驾驶证的那天, 骆枳犒劳了自己满满一大桌早茶。
他的车早从里到外做了全套保养, 每年的年检都没落下, 洗得干净锃亮,超级神气地在停车场等着他。
以后再也不用找代驾请司机, 骆枳担心刚上手磨合得不好。他和车大半夜去没人的空旷马路上练配合,很快就开得非常熟练,不论快慢都得心应手。
即使是这样, 骆枳也从没飚过车。
他的车一直陪着他, 哪怕是后来也成了他被指责张扬、拿家世压人的罪证之一, 骆枳也从不肯改它的涂装和外饰。
他甚至都不舍得开车去路况太差的地方。遇上天气不好, 就一直让车在车库里安安稳稳待着,最解压的时候就是去车行洗车。
车行老板和他已经很熟,拿出水枪让他自己动手, 抽空过来打趣他:小兄弟,跟辆车也这么客气啊?
老板也见过喜欢车的,年轻人有了新车, 也确实都要当宝贝稀罕好些天,磕掉一小块漆都要立刻去补上。
可像骆枳这样, 十八岁就开车来他这儿自己改装自己收拾,一晃五年过去,还宝贝得一点磕碰都没有的情况, 也的确相当少见。
骆枳笑着答应, 继续专心往车上打泡沫。
对了,你之前是不是问过?
老板过来给他打帮手, 忽然想起来:我托人问了,你这款车能加拖挂房车,你那个驾照也能开。
骆枳刚换了块海绵,听他提起这个,停下动作:能私人订制吗?
能,就是工期长,差不多得半年到一年。老板随口问,能不能等?
骆枳点了下头,他把手放在清洗干净的车身上,轻轻摸了摸,仔细用海绵把泡沫抹干净。
我们努努力。回家以后,骆枳坐在月亮底下,特地和他的车商量。
他靠着车,后脑枕着车门,和它商量:我们搞一个家出来。
后来,骆枳就和他的车一块儿努力,去很多车展看了不少成品。
他花了差不多几个星期的时间,研究清楚了拖挂房车的相关内容,又自己做了设计图。
再后来,他准备好去找人定制拖挂的房车部分,也托老板联系好了相关的厂家。
再后来发生了一点意外。
喇叭声清脆地响起来。
明炽倏地回神,那些模糊的碎片也被意识里的漩涡一搅,画面忽然消失不见。
他在爷爷眼里看到了催促的笑意,眼睛也跟着亮,又深深鞠了一躬,抄起外套转过身快步下楼。
走得越来越快,走到门口的时候,明炽忍不住跑起来。
手术之后,明炽一直严格地谨遵医嘱复健。最冒失的也不过是那回追向栾,借着手杖快步走了不短的一段路,还没试着跑过。
不过跑起来好像也没那么难。
就像十二岁的时候。他不小心摔断了右腿,打了两个月的石膏。
太长时间没有活动过,慢慢走还好,再重新跑起来也觉得脚下发飘,几乎想不起要怎么受力跟发力。
但跑着跑着就想起来了尤其跑起来是因为迫不及待,是要一口气冲去拆最想要的礼物的时候。
明炽跑到那辆车前,他攥着车钥匙,双手撑着膝盖站稳。
明炽仔细看着眼前的车。
天色已经暗下来,在露台上看得不够清楚,跑到这里才终于彻底确认,车上的改装部分和涂装都和记忆里几乎一样。
这件事他其实完全没能料到。毕竟同一款型号、同一批发售的限量款车型一致并不奇怪,但总不会连当年做改装的时候也一起做了两辆。
明炽走过去,轻轻摸了摸车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