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他马上要做手术,反正到时候也要全剃掉。只剩下这几天,也没必要再特意打理。
骆炽把额头贴在明危亭掌心,又把希望全放在未来展望上:以后不要这种发型。
明危亭因为他的动作微讶,随即轻轻笑了,索性也陪他坐在沙滩上,让骆炽能舒舒服服抵着自己的手。
想要什么发型?幸运粉丝很正经地提问,我记笔记。
骆炽原本就舒服,抵着他的手就更舒服,放松下来随口乱说:染成金棕色,然后编脏辫,一直编到这。
他在自己胸口比划了下,继续遐想:彩色的小木珠当装饰,红头巾,然后
明危亭问:去加勒比开船?
骆炽有点惊讶,忽然睁开眼睛抬头:影子先生,你也看电影吗?
前些天刚开始看。明危亭帮他把额发拨开,露出额头,你在节目里说过,最喜欢的电影是《加勒比海盗》。
明先生见多识广,稍一沉吟还是纠正:有一定美化成分,真实的海盗不太一样。
骆炽惊讶了一会儿,没忍住笑出声,点了点头:我没看过这部电影。
明危亭微怔,他站起身走到礁石下,找到合适的位置,让骆炽靠在自己身上。
沙滩不太容易着力,骆炽原本被留在沙滩椅上休息,但他到处翻石头下面的小螃蟹,不知不觉就挪出去很远。
骆炽靠着左手支撑身体,腰背已经有些僵硬。被影子先生揽过肩膀,身体的力气跟着彻底松下来,又舒服得轻轻呼出口气。
那个问题,我本来想答《海上钢琴师》。
骆炽仔细想了一会儿,找到那段回忆:但接下来的节目互动安排,是要把一个人打扮成加勒比海盗的那位船长,所以就按照台本说了。
骆炽当时还觉得那副打扮很酷,听说原来有美化成分,不由遗憾:真的船长不太一样吗?
幸运粉丝停顿片刻,异常沉着地改口:可以一样。
骆炽稍稍睁大了眼睛。他原本就一边聊一边在分心考虑要给影子先生画画的事,这下彻底拦不住地开动想象脑补,自己先把自己逗得笑到停不下来:不行不行不行
明危亭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看到骆炽这么高兴,神色也转柔和,摸了摸他的头发:如果有兴趣,以后可以去加勒比海。
那里也并不像电影描述得那么危机四伏。正相反,那片海非常适合潜水和冲浪,天气好的时候,海水会呈现出格外清澈的湛蓝。
水下睡着许多沉没的舰船,鱼群会把潜水员带进深海洞穴。里面有美轮美奂的天然钟乳石,只有真正进入那些神秘莫测的洞穴,才会知道那种景象有多壮观和震撼。
明危亭慢慢说给他听,骆炽刚才还在想要不要也抽空看一遍《加勒比海盗》,瞬间就被影子先生描述的内容吸引,听得越来越入迷:潜水好学吗?
不太容易,但也不难。明危亭想了想,客观描述,要看是不是能克服畏惧。
许多人对深海的畏惧都是天生的,那种深邃神秘、仿佛永无尽头的沉没和坠落感,即使是想象也难免觉得窒息。
明危亭停顿了片刻,又补充:我在小的时候,也很怕深海。
骆炽正衡量自己的畏惧是哪种程度、大概需要多长时间和多少练习来克服,闻言惊讶回头:真的?
明危亭点了点头:我第一次潜水,就在水底见了沉船。那艘沉船很像我住的船。
骆炽撑着沙滩转过来,神色专注地认真听他说。
明危亭被他这样严肃地看着,眼里显出些笑意:不要紧。
他停下来回忆了片刻,又继续说:只是那时候年纪太小,做了几晚的噩梦,以为自己睡在那艘沉船里。
这件旧事实在太过久远,明危亭自己其实都记不清了。是特地去找禄叔问过,准备下次和骆炽玩真心话大冒险,用来回答说一件影子先生以前的事这种问题的。
现在当做故事讲出来给骆炽解闷,等到晚上,他就要再去打搅禄叔休息,问一件新的。
明危亭忽然停下话头,抬起手,轻敲骆炽的眉心:谢谢禄叔。
谢谢禄叔。骆炽想也不想就跟着重复,然后才想起来问,为什么?
骆炽立刻发散联想,合理联系上下文,续上接下来的情节:做了噩梦,所以去找禄叔睡了吗?
明危亭没有这种习惯,摇了摇头:我三岁起就自己睡了。
他又背诵并复读骆炽说过的原话,骆炽的身形就跟着一顿。
想起当时信誓旦旦的自己,再想起今早醒过来发生的事,骆炽彻底解释不清,热意一路沿着耳后飞快渗进衣领:真的!
我也是真的。明危亭眼里显出笑意。他交出自己的一只手,任凭骆炽努力试图把这只手埋进沙滩里作为报复,继续向下说,我后来换了条船。
换了船后,就不再做噩梦了,但对深海的恐惧依然在。明危亭说,后来父亲让人带我去处理了那条沉船。
骆炽已经用沙子把他的手埋到一半,听到这里,胸口却不知为什么跟着微动,抬起视线。
沉船。骆炽想了一会儿才又问:怎么处理?
打捞,拆解,依然有价值部分的回收利用。有珍贵的宝藏,就在修复后妥善保管。
明危亭说:剩下的废弃物,送去熔炼炉彻底销毁。
他们像在说一艘沉船,可不知为什么,骆炽又像是慢慢想到些别的东西。
骆炽看着影子先生的手,那只手被细沙埋到一半,但仍有隐约轮廓,只是这一点轮廓也已经开始变得不清晰。
明危亭以为他是累了,就接过了后续的工作,另一只手刚拨了些细沙想要埋上去,却被骆炽拦住:拆解的时候。
骆炽停了停,整理好自己的思路:拆解的时候,如果有不想弄坏的结构,要怎么办?
船体结构吗?明危亭稍一沉吟,没有办法,拆解过程中的损耗是难以避免的。
骆炽问:特别不想弄坏呢?
明危亭微怔,抬起视线看着骆炽。
他其实没考虑过这个问题事实上,在把这个故事讲给骆炽之前,他也并没有仔细想过,禄叔为什么会特地给自己挑这个故事。
骆炽把覆在他手背上的沙子仔细拨干净,又捡起那根小木棍,沿着他的手掌边缘描出轮廓。
沙滩被晒得很温暖干燥,那些细沙很快就又漏下去。前面被描出的轮廓迅速变淡模糊,只是片刻,就消失得不剩任何痕迹。
火苗。明危亭轻声说,抱歉。
不是个好故事,我该更认真挑选话题的。
明危亭握住他拿着木棍的右手:去近海玩一会儿,水很浅,我不会让你滑倒。
骆炽的右手没什么力气,被他握住就向旁边坠下去,落在沙滩上。
明危亭蹙起眉,他抬头想要说话,却忽然微怔。
骆炽看着他,依然弯着眼睛。他对那双眼睛已经格外熟悉,所以能轻易分辨出里面很少会出现的情绪。他完全不想让骆炽难过不等他回神,那双眼睛里的光忽然有了变化。
比我预想最麻烦的情况,可能还要麻烦一点。
骆炽把左手覆在明危亭的手上。
他这样支撑着身体,由下向上抬头看着影子先生:我会忘掉多少?
明危亭看着那双眼睛,没有立刻开口。
他确信自己没有开口,但骆炽只是安静地等了几秒,就苦恼地叹了口气,揉了揉太阳穴:怎么这么多。
明危亭并不准备真和他说这件事,自然更不知道这时候该说什么。
他第一次因为自己的寡言忍不住皱眉,他不想再让骆炽思考这件事,伸手拢住对方的头颈,低声开口:火苗
骆炽沿着他的力道,低头抵上他的肩膀。
明危亭停下话头,试着慢慢揉他的头发,一动不动地让他靠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