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节(2 / 2)

耳后,那人透出一点愉悦的轻叹。

“是你么?”天香犹疑问道。

“是我。”

这一声回答,她的声音已没了昨日宫里相见时的刻意厚重,虽因时境压低了嗓音,仍是能听出些女子的味道,盈盈冽冽的,煞是悦耳。

天香喑噎了片晌,便欲挣脱去她的桎梏,却无果。

“天香,让我再抱你一会儿吧……”冯素贞收紧了手臂,更贴近她身体一些,幽噫道。

天香静默应许,停了挣扎,只听着二人交织的吐息之声,压下心中的苦涩。

以前闯荡江湖时,见着那些夜半幽会的怨侣并不觉有半点不妥,躲高树间,当作一出忸忸怩怩、磨磨蹭蹭的好戏也就罢了,笑言几句,哪还有什么感同身受。

而当下,自当是欣喜的,可这偷偷摸摸的狼狈模样,真教她酸楚难受。

正欲说道什么,身后那人却仍是不罢手,反倒得寸进尺,凑近她颈窝处,似在细细嗅着什么。

那异样的滋味愈盛,天香懵懂,心中一知半解,并不多加阻挠,直至颈项的软r_ou_碰上了一shi润柔软的触感,方惊骇大悟,涨红了脸,不知该说些什么。

她呼吸一窒,遂擂鼓之声震天响起,一声一声,撞击上胸腔。

心绪乱得一塌糊涂。

“冯……冯素贞……”

“怎么了?”

“我想看看你,”天香支支吾吾,“让我看看你吧……”

语罢,身后人怔了几刻,方松去浑身的力气。

天香捂着脖子几步退后,暝y中,她稍能瞧到冯素贞的身形模样,靠着墙,扶额深叹道:

“抱歉,是我做得过火了。”

未待天香解释什么,冯素贞便走近了些,牵上她纤手,走去另一头远离街市的河岸。

第30章 番外:幽欢偷香处下

(一)

方才,冯素贞向她交代了一切。

却着实轻描淡写,不加任何附加的修饰。似乎是万事轻巧的,而那丞相的府邸,只她一介布衣也能来去自如。

身处,是一叶扁舟。在暗处的江面飘着,仅凭着几支红烛,天香方得将冯素贞面容入目。

缄默了几乎有半盏茶的时刻,天香微拧着眉看着对面那人眼中的无措神色,心知无果,便移去了视线,弥望而去江那头的火热,及远处几只富贵人家、乌衣子弟所在的画船儿。

岸的对面是成片的火树银花,夜晚的烛光灯火从参差十万人家溢出,染透了半边天,那颜色,几乎是照亮了延绵十丈有余的六月芙蕖。

她是向来如此,苦处难处,一概带过,不愿向她提起,亦不愿倾吐半分,跟她说说,在见到张绍民之前,是否吃了苦头?在见到皇兄之后,是否受了为难?

又抑或是,分明落足了京城,却不即刻前来寻她的理由。

等上了许久,却仍是不见她说上任何。

天香心中多多少少是有些恼怒的,偏偏其中缘由她这局内人是再清楚不过,亦不愿将这宝贵时间浪费在无谓的争执上,便咽下了心中怨气,坐近些,垂首倚靠她肩处,望着船舷上飘摇的火光,轻声念道:

“你难道不能多多依靠些我么……”

“天香……”

“我不要你保护我,即使东方家的天下气数微薄,亦如此。”

天香说得极轻,声音逐渐低落下沉,末了,余后几字几乎没了声响,闷闷含在喉咙里,随江风拂面而过,那几字也散去得干净,一点不留。

看着她,冯素贞愣了半晌。

迟迟不见回答,天香心急,遂起身佯嗔道:“听见没有!”

“听,听见了。”

听她温顺应了声,方得罢手,天香满足笑笑,避着风钻进冯素贞怀里,寻着温暖的地儿蹭一蹭。

女子的身体总归是柔软,夏夜,隔着几件薄衫,那暧昧起伏的线条便若隐若现浮上冯素贞的脑海。说不清是心安,还是s_ao乱,如同站在深泥里,向下陷落,四面向她挤压包裹,实难挣脱。

她紧了紧怀里人儿软若无骨的身体,暗暗咽唾,“是有些冷了么?”

“嗯……”天香闷闷应声。

这样抱着她,天香是曾幻想过的。该是何时、何地,钻进她怀里取暖,说些羞人的密语,她在心中编排了许久,却不曾料想,竟还有再次将它挖出的一日……

“现在,你确实是我的了吧?”

那人唇瓣贴着她一侧的发间,微振,从喉间发出低沉的回应。

“我是公主,跟我在一起又麻烦又危险,你确定你是喜欢我的,不会后悔?”天香从她衣襟间抬起头来,于她腰后的手逐渐攀上她的脖颈,“你确定你对李兆廷一点也不挂念了?”

天香凝视着那人眉目,须臾,却见她发了笑。

“你笑什么?”天香气急,卒而挣脱了怀抱,一副作势要讨个说法的模样,“若是后悔了可早说!”

冯素贞收敛了些荒唐颜色,肃然答道:“我不后悔。”

“天香,我是喜欢你的,我很认真,我甚至愿为你行——”

视线中,是女子半嗔半软盈盈的明眸,她听得专注,斟酌着余后四字,冯素贞不由顿了住,只怕烧了她那芙蓉面。

“行什么?”

“行——”她瞥一眼船艄上摆渡的农夫,凑近了天香耳边,悄声念了几字。

落了话音,一瞧,那绯云果真是烧上了她脸颊。

“平常诗词歌赋信手拈来,关键时候倒是学起了那些个风流的公子,说起这孟浪之言也一点不害臊。”天香看向别处,低鬟嗫语。

“汝安知,君子,食色性也。”她轻抬起天香的脸,低眉凝着眼瞳,遂游离去绛唇心处,缓而凑近,“你既然问起了,我自然要将肺腑之言告之于你。”

那双眼里东西是迷蒙得很的,天香不甚明了,只觉似烟雾弥漫,将她心中所想的一切吞没其中。

氤氲的热气随那人所念之词在她息下盘旋不散,候了片刻,那温软的玩意儿便倾覆缠裹上她的唇瓣,听末了几字消融在唇齿纠缠之间,含糊不明。

这吻,与上次那蜻蜓点水较之总归是有天壤之别的,尽管她如何迎合,却着实有些吃力,受不住那人迫切的汲取,早早便投了降,轻推她肩膀,分开些,留几寸喘息的余地。

“你……”许是平复不下的心悸作祟,只念这一字已是颤抖,秋波微转,天香支吾:“你和李……”

“没有!”她答得急切,“什么也没有!”

天香直视了良晌,遂在她眼里的坚毅中败下阵来。

湖唇边,隔着玄杳缥缈的喧闹,金属碰撞的声音在其中显得尤其突兀,天香微探上身,暗窥一眼去。

行过的是,那几个带刀的侍卫,跟着两玲珑的丫鬟,处处张望处处寻。

桃儿杏儿正替她周旋着,她知晓,她是该走了。

这是意料之中的,可那失落却并未减少半分,拉着她浮浮沉沉的心坠到湖底去。

晦默几刻,天香转去了话锋,“你辞官好不好?”

“留在我府里,让我保护你。”

前一刻的欢娱被那几人的身影搅得稀烂,皆是换上讳莫如深的悲戚模样,偏还笑得开怀,只这短短两句,便如泰山压顶,冯素贞受不住这窒闷,一把拉她进怀里,紧紧抱着,只听着她续言……

“我什么都不要你为我做,我只要你平平安安。”

“府里的管家也年老致仕了,起初还想着你能上我府里做我的管家该有多好。”她轻笑了声,“人总是自私的,即便只是做我的小倌,也好过因天下枉送了性命。”

其间,冯素贞是一字未说。

即便只是妄语,她却实在无法这么轻巧地答应她。

最后道了别,直至一点瞧不见天香的背影,她仍在江上飘了许久,待梨园传来曲调作了罢,方起身,回了府上。

(二)

今日,府里处处闻得见艾草的气味,熏得到处都是,说是她这公主矜贵,偌大的宅邸,那蚊虫眼光那般得毒,只认准了她一人这娇嫩的肌肤,在她脖颈狠狠咬上一口,未等她抓上一抓,已是透出了扁长的一道深红痕迹。

桃儿杏儿自认失职,紧密张罗着,弄得着府里上上下下乌烟瘴气,好不窒闷,偏还说不得什么。天香自认理亏,便随了她们,在脖间系一轻薄的丝帕,避着庄嬷嬷异样的眼光,风风火火赶去了宫里。

乾清殿,正欲推门而入,一道细长的身影便率先从殿门里出了来。

天香怔了住,凝睇那扇银白无垢的面具良晌,迎着阳光,她是能见着些面具下她的眼眸的,藏着一点琥珀色,同她一般,绰态几许爬上眼角,与她相视一笑。

“下官唐虞,参见长公主。”她虔敬行了礼。

天香丹唇逐笑,挥手免了她的礼,便踏入门里。

门轻合的声响因公公迟缓的动作拉得尤其绵长,挠得她心痒痒,便留恋地回望一眼去,正瞧见逆着光的那面具,虽不见眼光,却慰藉尤甚。

“咳咳!”殿内,东方由校的咳嗽声传来,接过一旁下人递来的热茶,轻拂茶面,微呷一口,淡道:“皇妹今日所来又有何事?”

虽并未抬头,一页一页翻着些天香看不懂的书,那警告意味确实不言而喻。应声,天香收敛些媚眼含羞,云步纤纤上前向皇兄请了安。

“出来透透气,府里味儿太大了。”落了座,天香端出娴静模样,几指携着杯盏,以盖拨动茶汤,笑得殷切,“听皇嫂所说,皇兄身体已有所好转?”

“是好转了些,”他抬眼暼一眼他那皇妹满脸的喜色,卒而收回视线,落回书页,“皇妹可是遇上了什么喜事?不如说来让你皇兄也开心开心?”

“昨夜我院子里那株昙——”

天香本是想说昨夜昙花盛开,算是喜事一遭,可昙花一现,想来如何也觉着不太吉利,便一转话锋,“啊不,是那棵广玉兰,自前几个月的一场暴雨便一直不见生机,昨夜竟然出乎意料地活了!”

“这洋花可比我矜贵多了,如何料理也长不出几朵花来,今儿个开得这般好,也算是喜兆了,便想着给我皇嫂也送些来。”

天香眉飞色舞,可御案那头的人却一点不领情,敷衍应声,遂带过话题去了林景年身上。

左右暗示,东方由校话下的意思已昭然若揭。

“圣上,礼部尚书王大人觐见。”

公公这一声禀告留给了她一丝喘息的间隙,应这一机缘,天香欠身行了福礼便慌忙离去了。

虽知晓现皇兄将她厘降的念头尚不强烈,又抑或只是单纯传达对她二人之事的不同意,以示告诫而已,却实不为一记当头木奉喝,将她前一刻的好心情再一次覆没。

本是想着向那人来讨个说法,现也没了兴致。挪移着步子,没几步,冯素贞挺直的背脊便映入了她的眼帘,立在布道尽头,信步缓缓,一派儒风雅韵,直至见她出了那扇朱红的门户,方走去东侧步道方向。

隔着如此遥远的鸾台,她是何表情,那人该是看不清的才是,可没走几步,冯素贞又回声看了她一眼。

而这一眼,似是将她的沉郁和委屈都尽收了眼底一般,踏出靴履半步欲将靠近,却被周遭这林立的侍卫给阻了去路。那些侍卫面目铁青可怖,将她足踝死死钉在原地,分毫动弹不得。

瞧瞧她们这般,靠近不得,偏又不甘分离,僵持着,直至身后内侍上前询问,天香方凛然敛容,迈出步子。

云履轻盈,她阔步走去冯素贞方向,到了那人跟前,一瞬又与她擦肩而过。

是何意思呢?冯素贞心中暗付,愣了半晌,便跟上已没入了另一侧长廊的蹁跹身影。

像是一场游戏,她是那痴心妄想的迷途人,而天香便是穿梭于林木间引路的化蝶,若轻云出岫,只留下只片飞扬的裙裾,教她苦苦追寻,甚忘了身处何处,待回过神,环顾四周,她已失了那人踪迹

竟是来到了那荒废了约莫有五个年头的箭亭。

东方由校本是欲将这座没用的宫殿给拆了去的,却耐不住大臣劝阻,拂去了徒徒耗费人力的意思,恰周遭古木林立,便当做了乘凉的地儿。而后,不知哪日突发火灾,将这处烧得狼藉,借此,遂撤了原先的宫殿,应着名衔,真将亭院流水给建上了这儿。

虽较不上御花园,也算是雅致一隅。

漫步其中,她探头探脑,小心翼翼寻着。

许是心虚作祟,正对上亭边一两侍卫怪异的视线,她解释道:“昨日路过这儿时大意将玉佩落了,可有见到?”

“昨日并不是我二人当值,”另一人道,“大人若是心急,便将此事托付于我二人,定当……”

“不!”冯素贞慌了几分,连忙推辞,“不用,也不是什么贵重的物件,不劳烦了。”

说罢,便匆匆走入亭院深处,入了假山,蜿蜒曲折,躲其中的那人听闻了她的脚步声,倏得将她拉去暗处角落。

利落摘下面具,面面相觑,遂笑逐颜开,看着眼前伊人得逞的模样,冯素贞纤手攀上了她腰际,稍稍施力,直至腹r_ou_相抵,“这幽欢偷香处,公主寻得妙。”

“若是你寻不见我,我可是打算夜访学士府一趟,上门找你算账。”天香推去凑来的俏脸蛋儿,嗔怪剜她一眼,扯去颈间的丝帕,指着其中的痕迹,“瞧你干得好事儿,为此,我差点没被庄嬷嬷盯穿了去。”

冯素贞瞧着那鲜嫩的颜色,却笑得愈发粲然,以食指松去些颈间的白罗带,将细长的颈项尽数展现天香面前,脉脉轻吐:“公主若是觉得吃了亏,便也在下官这儿种上几颗。”

这轻佻之姿,显然是勾去了她魂魄。天香暗暗咽唾,心中思忖,这冯素贞果真是学坏了。

“既然公主并不……”

“别别别!”天香连忙钳制了那人正欲收回的动作,“可不能便宜了你。”

她这只无一点经验的雏鸟被迷得晕了头,埋她颈间,细细吻着,稍作吮吸,却一点没有昨夜她那般得心应手的模样,唇齿之间皆略显笨拙。

应此,那恼人的疑虑不由又浮出水面来,抬头嗔视而去,未待质问些什么,便教她那食人的眼眸给看得晃了神。

“公主可慢工出细活,下官不急。”冯素贞戏谑道。

恼羞成怒。冯素贞这分明是嘲笑了她,想她堂堂闻臭大侠,这调戏姑娘的功夫竟还不如她这古板的书呆子。

天香气急,扒开些她的衣襟,一口咬上其中的锁骨骨r_ou_。

“嘶——”

虽她下口并不怎重,听那人一声抽息,一瞬,天香便心疼了,抬眼,是她吃痛模样,遂以舌尖舔舐,稍作安抚。

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闯入。

速速收了动作,屏息,便听闻:

“这儿会不会有人?还是不要了!”是一悦耳的女声。

“不会的,我观察了好几天,就数这儿最安全。”是一年轻的男声。

“等晚上不行么?”

“等不及了。”

这儿僻静处,经不起一点多余动静,假山层层叠叠,迷宫似的,亦不敢贸然行动,想着等她们散了便罢了,与那人多待一会儿,自然是乐意的。

却不想那年轻男女愈发嚣张,传来的动静亦愈发激烈,拍打的,□□的,尽是些听了教人面红耳赤的声音。

天香脸涨得通红,僵直着脖子向上瞟一眼冯素贞,又匆匆收回,实在羞面见人,便将脸埋她宽大的衣袍间。

一时间,“度日如年”这四字,她算是彻彻底底体悟了一番。

真是好一个幽欢偷香处。天香心中暗啐。

第31章 番外:扰人清梦

(一)

“这灰不拉几玩意儿是……鸽子?”林景年阔步走进院落,顿足,难以置信看着地上啄米的禽类,迟疑道:“还是ji啊?”

“不对不对,ji也没这个颜色啊。”要说是鸽子,这也太肥了些。

“启禀林大人,这是鸽子。”一旁杏儿掩唇笑答道。

那鸽子,是冯素贞送来的,说是既已许了承诺,便如何也闲置不得,千里迢迢,将它从妙州一同带上了路,再递到她手上。

那时,她的眼眸是明媚得很的,充盈的灿烂与满足不由教她鼻间泛起了酸涩。接过笼子,天香看着里头扑腾的活物,垂目,喏喏低语:

“我那时不过随口一说,鸽子,另买一只就是了,何必这么麻烦?”

“天香,你的话,我自然是一句也不会忘的,即便只是随口一说,可我已当了真。”

届时,彼人正巧笑倩兮,目若秋波,将那深情话语念得仿若日常的一碗清茶淡酒而已,一点不足她去挂齿。

“更何况,既然驯养了它,自然得派上用武之地。”

说罢,便带上那生冷的面具离去了。

后首,凭这鸽子,日日,那人皆会寄来些只言片语,无法时时碰面,只能以此消解心中相思愁绪了。

“你怎么又来了?” 天香瞥一眼来人,遂又低下头去,咬着笔杆继续琢磨该如何落笔。

第1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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