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时间久了,当他默认了这样的相处模式,一切似乎都不再有起伏时,却又突然起了变故。
直到今晚,江恒才终于意识到,他好像还没来得及细想过,如果有一天,司妧有了喜欢的男孩子,他该怎么做,又如何自处。
打破一个习惯,总是需要些失去,和努力。
在半睡半醒间,江恒隐约听见了门锁转动的声音。
江老师,我回来啦,你睡了吗?
这也是江恒很早就定下来的规矩,司妧不管多晚回家,都应该过来和他报备。
瞧,她还是一如往常乖顺地遵循自己定下来的规矩。
夜深人静,她的声音极具穿透力,声声入耳。
但江恒却人生第一次,面对司妧选择了不坦诚。明明听见门外的声音,却还是选择紧阖双目,假寐。
他的心绪复杂无措,有很多事想要问出口,但偏偏因为自己的身份,问也不是,不问也不是。
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向着自己不可控的方向发展,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今夜的司妧。
门外,司妧敲了两下门,一直没有回音,猜江恒大概是睡着了。
当天片场的拍摄还算顺利,换场景后剧务还需要协调布置,冯裕还索性给她放了半天假。
想到第二天是周六,江恒即使去学校,也会比平时迟一点,她可以明天一早再见他,便也就不再执着于敲门叫他。
这一觉,司妧睡得昏天地暗。
再次清醒,是被连连不断的门铃声吵醒的。
司妧眯着眼看了眼时间,知道这个点应该是佳佳过来例行送营养餐。
只是不知道今天为什么,江老师一直没有去开门,门铃就一直不停地在响。
司妧烦闷地在床上滚来滚去,嚎了两声才挣扎着爬了起来,闭着眼凭记忆挪到门口开了门。
佳佳,你今天怎么来这么早啊?我上午休工啊。开门的瞬间,司妧还披头散发地挂在门框处,带着些起床气在抱怨,啊~江老师也不知道去哪里了,也不过来开个门。
门口的女人抽了口气,缓了两秒后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这里是江恒江教授的家里没错吧?
司妧的脑子瞬间清醒。
司妧?
梁西洛抬手摘下墨镜,眼神直直落在司妧的脸上,唇角还溢着浅笑。
你刚才说江老师怎么了?
司妧猛地抬起头,和门口站着的年轻女人直面对上。虽然很想说她走错了,但是对方眼神里的笃定,不容许她改口。
她虽不是江恒他们航天通信系的学生,也不认识他们小卫星研究中心的人。但面前这位,她却意外认得。
而且很显然,记得对方的人,不止她一个。
梁西洛没等她开口回答,又继续道:小孩,你记不记得我?是前年还是什么时候,我和你江恒叔叔一起陪你去的医院?
梁老师。
司妧直起身子,面上一片冷静,内心迅速衡量梁西洛到底知道多少。
您怎么来了?
梁西洛没有回答,只是问她,可以先让老师进去吗?
其实开门的一瞬间,梁西洛有想过,司妧是不是就是江恒的那位所谓的从未谋面的妻子。
但只是几秒钟,她就立刻否定了这个荒唐的猜测。
其实,她早就怀疑林琛话的真实性。她不相信,按江恒这独来独往的状态,怎么可能是新婚燕尔该有的样子。
而且这么长的时间里,江恒的生活单调到了极致,完全看不出有一丝一毫女人在身侧的样子,而且那个传闻中的妻子,竟也从未露过面。
到底是什么样的原因,才会让一个新婚的妻子,从不愿意露面。
她不相信,任何一个女人,如果有机会能将江恒这样的男人抓在手里,会能忍住炫耀的心情,能忍住进驻他的生活圈的想法。
同是爱慕江恒的人,大家心里一定都知道,觊觎他的人根本数不过来,她怎么可能做到放心让江恒在外,却从未彰显自己的存在感。
这么长的时间里,从未现身在江恒的社交圈里,也从不关心江恒的生活。
这样的女人,她不相信会存在。
决定今天来这里,是她想清楚了所有,只差这最后的验证。
当然,她也有想过,如果今天这扇门打开后,这里真有一个这样的女人,那她一定输得心服口服。
只是,今天在这个房间里出现的女人,是任何人她都有可能怀疑,但这个人是司妧,她绝对不相信。
司妧她,只是一个托江恒照顾的亲戚家的小孩罢了。
应该是司妧大二那年,那时候她也刚刚加入小卫星研究中心。
那天晚上快十一点,在郊区的外场试验基地,出了点意外,她没能赶上往返市区的班车。那是她唯一一次,有机会坐上了江恒的车。
那天晚上,江恒开着车,她坐在江恒身侧,既紧张,又兴奋。
她绞尽脑汁想要找些生活点的话题,想和江恒多一点沟通。
她知道江恒的话一直很少,自她入职以来,她在他身旁的时间里,江恒几乎很少开口说话。
大半时间里,他都是一个人静默着想事情。偶尔开口时,是那种淡淡的声音,礼貌又得体地问她,梁老师,你有什么想法?
可他即便只是这样,梁西洛也觉得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跳动的心。
光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冷冽的侧脸,她都觉得莫名痴迷。
从小到大,她也一直是周围人眼里的学霸女神,是别人家孩子的典范,她也一直是个骄傲的人。
然而江恒他不一样。
颜值只是江恒身上最不起眼的优点了。在江恒的身边,会察觉到他身上有种神奇的力量,让一向骄傲的自己,不自觉地想要臣服于他。
他的优秀,不是普罗大众意义里的别人家的孩子,不是比普通人多出来的分数,也不是做出别人没做出来的竞赛题。他所处的境界,是普通人连想象都想象不到的存在。
与他交谈,只是几句话的功夫,就会让人意识到人与人之间的差距,有时候不是靠想象就能理解的,也不是靠所谓努力或者天赋就能够达到或者超越的境界。
神与普罗大众,是有质的区别的。
而普通人天性会崇拜神,而后爱慕神。
她梁西洛也不能免俗,又如何不想靠近,不想成为能站在他身侧的女人。
车程过大半时,江恒的手机显示来电,手机连接了车载蓝牙,一并显示了来电号码。
江恒只是扫了眼来电号码,就侧头向她说了声抱歉,然后伸手轻触了接听按键。
妧妧,怎么了?他的声线明显和往常不同,温柔地让梁西洛觉得他是在哄小孩。
那一刻,梁西洛很确定,电话那端的人与众不同。江恒他从来没有像这样,温柔耐心地同人说话,和身边的所有人,同事、下属或者学生,都不曾有过。
江老师蓝牙将那端的声音外放,周遭入耳的,是极度的无助和慌乱。梁西洛判断,是个虚弱的小女孩的声音,她说,我不知道怎么了,肚子好疼好疼。
车身很明显的晃了晃,江恒短促地发问,你现在在哪?
在、在宿舍。舍友们正准备陪我去校医院。那端的小女孩断断续续。
还能走吗?
能,我能坚持。
江恒迅速点开导航实况看了眼周围车况,然后声音沉稳地对她道:妧妧,别怕。你现在听我说,穿厚点的衣服,带上身份证,请舍友帮忙把你扶到离你宿舍最近的北门,我八分钟就到。
能不能做到?
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