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硝烟之中,时钧抱起了阮雪榆。
男人匍匐着还要去摸地下的手枪,却被时钧打烂了腕骨,可是他的左手反方向握着枪,意思是缴械投降:这是一场误会。
可是下一秒,他就以手指为转轴,旋转扳机护环,调转枪身握住枪把,重新进入攻击状态!
连串的枪响!
一排沙林毒气被打爆!
绿色毒气旋风一样向空中卷去,快速弥散。
滴,滴,滴!
阮雪榆的手表响了起来,是刚刚被移植进去的Clarence:BSL4级生化危险物质泄露,现在进入最高警戒状态。我的指挥官Bradley博士,请立刻离开危险地带。
整个世界进入红光一片,时钧飞奔过十道又十道的门,毒气却如杀手一般越迫越近。
气流运动得太快,程式设定下,所有大门都被关闭,再往前走就是一间高压蒸汽房了。
Clarence的声音又响了:现在启用最高等级临时避难方案。Bradley博士的朋友,请你戴好防毒面罩,务必跟随我的指示。
阮雪榆被不断颠簸,终于在时钧怀中虚弱地睁开了眼睛,他的头发因凝固的鲜血而硬结,肋骨也许断了几根。
像是一轮辉煌的太阳,阔别已久的爱人这么守护着他,为他永恒地升起。
在广漠的沉默中,阮雪榆的目光涌现激流,明灭着珍珠的泡沫,被遗忘已久的冰雪埋葬的心,发出一阵无措的喧响。
时钧知道一切了。
在尖叫的警戒笛和致命的毒雾中,他那么紧密不可分地抱着阮雪榆,伴随奔跑的脚步,心脏的跳动像是大海磅礴而低沉的涛声,一拍一拍急速撞在阮雪榆的胸膛上。
阮雪榆依偎着他,像是一朵浮云,终于疲于它孤身一人的阴暗的旅行。
终于到达目的地。
Clarence打破了这庄严的一景,说:Bradley博士,你是否知道自己现在身在哪里?
眼前的世界金裹银饰,弥漫着名贵的檀香,是一座迷宫式的巨大豪宅。
这样华贵宏大的装潢,让人联想起昨日希腊的荣耀和往昔罗马的庄严。
这一定是父母居住过的地方了。
我从未来过。阮雪榆蹙眉。
这是圣雅缇纳生化实验所的地下三层,也是梁博士设计打造的特殊避难场所。但是
Clarence被设定了人类面部表情捕捉学习功能,也学着皱起稚嫩的眉毛,这样一看,容貌和阮雪榆颇有几分相似。
但是因为岛屿地层太浅,其实并不是真的地下三层。时钧始终和阮雪榆十指紧扣,接过Clarence的话,走出卧室。
是的,地下三层是悬浮于大海中的楼式结构。尊敬的Bradley博士的朋友,我应该如何称呼你?Clarence垂着长而卷曲的柔软睫毛,眼睛是碧绿的湖光山色。
每个房间都亮着灯,西式长餐桌设在中央,烛光璀璨。可是南北两厅之间,横亘着一条似乎无穷无尽的幽暗长廊。
时钧点灯一照,那走廊上的金镶壁画全是名家手笔,柜架上有不可计数的珍贵古董。
时钧。阮雪榆忽然呼唤,快走起来,语气亮光光地闪耀希望,父亲曾经告诉我:厄瑞玻斯即TBEX的解药,它就是隐匿于、生长在一个永远光明的地方。
天光大亮,他们看见中央有一座玻璃花园,光辉普照,宛如永昼。
黄绿的硫璃瓦在人工太阳下反射着,净化过的海水间续的浇灌之下,青草铺繁密鲜嫩,桔梗花们美似天仙。
所以,十年了,我从来没有在实验室中找到厄瑞玻斯阮雪榆喃喃地回忆,立刻俯下身去观察那些桔梗。
Bradley博士,你也许是因祸得福。非常突兀地,Clarence的童声忽然慢了下来,就如这里过于的空旷与寂静,让人升起森森寒意,再斑斓树木也只能反射出不祥的光辉,可是你的时间不多了,我预计你没有时间寻找厄瑞玻斯的踪影。
因为你并不是地下三层的合规使用者,我的指令只是依据优先级程序作出的让步。梁博士的权限依旧高于一切,如果你们无法解开他的程序秘钥,消除我的原始行为逻辑,那么一个小时之后,我将会启动自毁程序。
你们将永远沉没于此。Clarence说。
第38章 未必圆时即有情
阮雪榆像是被暴雨击落的蓝色风信子,脸色仿佛冬季海面苍白的夜间。
Bradley博士,请不要用那样的神情看着我。Clarence面无表情地说,梁博士对我输入过一条特殊情感指令:将Bradley博士当做亲生弟弟来敬爱、来保护,所以您的负面情绪会让我感同身受。我对您和您的朋友的不幸遭际非常痛心,可是我无法违反自己的代码框架与底层逻辑。并且如果行动失败,我将与您一同毁灭。
愿上帝保佑万福玛利亚。Clarence做了一个很标准的祈祷手势。
线索。时钧开口道。
阮雪榆是在克制,而时钧明显是真的冷静,除了片刻不分地牵着阮雪榆的手之外,好似完全没有任何命在攸关的特别反应。他很简明的提问,带着天生领导者的不容置疑口吻,让Clarence立马无师自通地学会了人类情感中的敬畏和惧怕。
但Clarence仍然犹豫这是否违反程式逻辑,垂下鸦羽般的金色睫毛,沉默着。
阮雪榆两只手撑在大理石的冰凉桌台上,语气像是海洋挤满阴云的冰山:我以圣雅缇娜生化所首席科学家的最高指挥权,命令你向我提供明确的线索,Clarence.
时钧发现阮雪榆像一只纸蝴蝶那样颤抖、那样脆弱,将他揽了过来,说:我们会出去,会带着厄瑞玻斯一起出去。
可是下一秒,阮雪榆未上膛的枪指准了他的眉心:后退。
他白得甚至发青的眼周绕着闪光的瞳仁,好似一对活生生的猫眼石,皮肤阴冷得几乎泛出淡蓝雾色,汗湿程度像是不断融化的蜡油,整个人显出一种被激化的病态:远离我。
AZX33081高度不稳定,TBEX随时可能发作,阮雪榆的精神状态非常危险。
不可能。时钧凝望着他,直接否决。
我不会再让你一个人了,再也不可能了。
他无所畏惧地走近阮雪榆。
阮雪榆却维持着持枪威胁的姿态,步步后退,上了二楼的书房。
我将服从您的命令,我的指挥官。Clarence最终说,我提供的线索是您现在方便用纸笔记下来吗?是梁博士送给布兰彻女士的一段法文。
阮雪榆扯出一张装在古老陶器中的莎草纸,可是还没有记一个单词,羽毛笔尖就因为他粗暴的挤压立刻折断了。
停下。阮雪榆需要重新寻找纸笔,可是他的声音太过微弱,Clarence仍然继续。
Shut up.阮雪榆冷汗滂沱如注,脱口而出。
Clarence似乎被他的暴躁吓了一跳,表情和思想一起停滞了,好一会才高声呼唤:Bradley博士,Bradley博士?你还好吗?
时钧撞开了反锁的门,搂住了因剧烈病痛而僵直、麻痹、晕倒的阮雪榆。
体液的交换也许有精神镇定效果,他的吻像金色葡萄汁水酿造的高剂量安慰剂,带着火焰般的温度和磐石般的坚决。
他将阮雪榆搂在怀中,缓缓轻拍他的背心,不断亲他的眉心和额头,为他铺下半壁恬静的天空。
好像在过一个闲适慵懒的秋日午后,时钧这样怀抱着阮雪榆,柔声给了一句至简的承诺:我来了,你放心。
阮雪榆盈溢着酒仿佛一团颤动的火焰的眼眸,在时钧温存的哄慰和亲密的厮守之下,渐渐安息,心如一片枯叶被他浮起了,目光中最后只漾出了惝恍。
他的父亲留下来一首诗歌:
我可否将你比作一个夏日?
不,你比它更可爱、更温和:
暮春的娇花有暴风侵扰,
夏住在人间的时日不多:
有时天之目亮得太凌人,
他的金容常被云霾掩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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