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真正讨厌的东西很少,其中宿命中的悲剧是最大的一项。
他的心脏突突地跳,进行了一场目的明确的大扫除,一无所获。
你喜欢就带回家吧。阮雪榆见安德烈这么喜欢VR设备,就提出这个建议。
可是他猛然想起,这套设备好像还是时钧买的。时钧喜欢技术,最新的电子产品他总要买几套的。
阮雪榆就说:这个不够新了,我送一套最新的给你吧。
太好了,阮,你是全世界最好最善良的人,主一定保佑你!有没有双人的游戏,我们一起玩好不好?安德烈欢呼。
阮雪榆果然找出来另外一个头盔,和安德烈一起玩一款双人射击游戏。
Zombies!左边!阮!Shoot it!
安德烈大惊小怪,比游戏声音还大,阮雪榆给他弄出一种正在带妹的错觉。
这个是谁啊?怎么比阮还厉害。安德烈指着历史积分榜上的第一名问。
那是时钧的账号,ILoveBradley,土至无人能及。
但是时钧本人沾沾自喜,他所有网络账号,甚至是微博都叫这个名字。如果字数空余足够,他就在后面加一个Forever.
豆瓣十大疑案之首,就是这个Bradley到底是何方神圣。但是目标太多了,不少女明星为了蹭热度,都暗搓搓地给自己取个相似发音的英文名,还有人直接原封不动地用男名的,就非常离谱。
阮雪榆以前从来没打过游戏,但是一上了手,就很执着,像钻研世界级的科学难题。
那个时候时钧就诓骗他:阮老师,你好笨啊,我不想教你。算了,看在你好看成这样的份上,我就勉为其难吧,你亲我一下当做拜师礼,好不好?
亲我当然是亲嘴巴的!阮老师怎么赖皮?你完了,代价要升级了
阮雪榆直接把时钧的记录删了,迅速挥开回忆,独自在激光扫射中杀出一条血路,飞快地捡起地下的弹药补给包,无情地像是一个游戏内部的关卡测试师。
普通模式对他来说根本没有难度。
安德烈就自取其辱地调到地狱难度,煞有其事地配音,和游戏声音混在一起,一点违和感都没有:Come! Put me through hell!
最高难度下,怪物冲过来的速度突然加快,数量更多,最要命的是没有存档点。
阮雪榆孤军奋战,时不时丢给安德烈多余的弹药包。他方向感太强了,再复杂的地形也过目不忘,简直是从上帝视角在玩游戏,侮辱制作者的智商。
单人白金成就的奖杯不断冒出来,声音频率之高几乎盖过枪弹声音。
但安德烈总能在他预料不到的地方落地成盒。
阮雪榆实在带不动,但是什么也没说。安德烈不吸取失败教训,从哪里跌倒,就在哪里再跌倒。
他们两等待复活倒计时的时候,安德烈忽然哀嚎了一声,这就演起来了:阮,我被咬了,要变成丧尸了,怎么办?
原本毫无纤尘的阮雪榆,被时钧牵着在世间的七情六欲里走了一遭,现在已经比三年前有人情味多了,笑容像一泓湖水那样,说:丧尸有什么不好的,也挺像你的。
安德烈张牙舞爪地朝他扑来:Bad boy,我要咬你了!
阮雪榆拿了一个抱枕,不大重视地抵挡着安德烈的猛烈进攻,在枪林弹雨之中,拿完了最后一个游戏成就。
正在这时,门铃一响。
是时钧。
不确定时钧有没有特别关注安德烈,他就只是站在门口说:十点钟开机仪式,阮老师忘记了么?
阮雪榆没忘,也没打算失信,只不过他和安德烈的游戏时光过得太快了。
很有契约精神的阮雪榆匆匆忙地起身,差点被各种电线绊着。
时钧马上跨了进来,连忙弯腰整理游戏插板,给阮雪榆整理出一条宽广的路来,嘴上却说:小心一点!我催你了?现在知道慌了?我不来的时候,你怎么闲得很?
阮雪榆从来没有被时钧这么凶过,但是他一向神经粗,共情能力差到极点,没听出来什么,抓了衣服就要走。
唯一有反应的是安德烈,他看看时钧,又看看阮雪榆,最后说:好晚了,阮去干什么?
阮雪榆对安德烈还是很愧疚,想到克劳德博士还在实验室忙碌,安德烈一个人孤零零,就很自然地说:你要去?那就一起吧。
当然,阮雪榆邀请安德烈一起去的目的,还有一个他不想和时钧共处一个狭窄的密闭空间。
事实证明,安德烈无师自通地完成了这项任务,他像是巴尔德那样,光明之人格化,亮丽的金发和英俊的脸永远在放射光芒,车厢里充满了他带来的天真愉快的气氛。
万物皆热爱他,而他也热爱万物。
但这个万物,可能不包括时钧。
夜晚闷热到了极致,乌压压的云层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迅速遮天蔽日。
今天的时钧,像是这种天气的人格化。
严导看见安德烈,还以为时钧要加塞一个新角色,马上就赔笑迎接天潢贵胄。
安德烈听不懂,就眨巴眼睛望着阮雪榆,十分懵懂的样子。
严导躬身说:阮总,这位大帅哥怎么称呼?
阮雪榆还没回答,时钧就说:外国来的,他听不懂你说话,你也不懂吗?
秋风狂扫落叶,严导冷汗直流。大家战战兢兢,无人不害怕被连坐。
华语影视圈的开机仪式一方面是为了辟邪,祈祷拍摄顺利,不要出事故。一方面也是为了给大家一种仪式感,把剧组的所有人凝结在一起。
用于供奉的案桌用红绒布遮盖,桌上供奉关帝,两旁是香炉和上供的烤乳猪和水果。
剧组主创依次上香拜神之后,时钧揭开盖摄影机的红布,象征拍摄正式开始。
一般来说,开拍的第一幕戏是男女主角的对手戏,还是比较亲密的那种。为的就是让主角互相熟悉,快速进入状态。
可是阮雪榆在场,大家都处于一种默然的迷惑中。他们不知道圈外人阮雪榆的通情达理程度,这场戏会不会引发家庭战争。
剧组里能拍板子的导演和制片等人,在那个饭局上,已经见识过了时钧毫不掩饰的护食行为。
大家根本不怀疑他们的关系,唯一想八卦的是他们打不打算代孕。
而两个当事人什么态度呢?
阮雪榆正十分严谨地检查着布景,时钧冷酷而专业地看着剧本。
严导头上冒出豆大的冷汗。
对戏的女主角杨小荷是实力派演员,拿过几个视后,非常敬业,就问:怎么了?怎么还不开始?严导,时老师,你们是不是有什么疑问,需要进一步商讨?
时钧慢慢地站起来,冲阮雪榆所处的方向一看,后者还完全不知情况,让演护士的女孩子把头发塞进帽子里,一点都不能漏出来。
时钧气笑了:我是有点疑问,万老师,你能接受什么尺度?
杨小荷一怔:按剧本上写的走呀!
她根本没思考过这个问题,匪夷所思极了。
众所周知,时钧只会按照自己的性子接戏,完全演他本人,从来不碰亲热戏,荧幕初吻都还没丢,怎么会问这种问题?
时钧把编剧叫过来,指着说:这里主角终于解开误会,又是下大雨,室内景来一场激情戏,不是很能说明感情,打动观众么?
大家失色。
严导说:时总,现在的审查制度很严呐,这样拍可能
过不了审就删。时钧硬梆梆直截了当地打断他。
严导连着标点符号吞了回去,可是他一时没领悟时钧的谈话精神,便偷看阮雪榆,想要从相对单纯的科学家脸上,获得一些易懂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