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放松身心泡澡的时候,电视突然里传来时钧电影的片尾曲。
阮雪榆有点狼狈地起身、擦手、找遥控器、换台,是略带慌张的一气呵成。
然后是重播的颁奖典礼,满满的时钧镜头,积压屏幕。
那就接着换。
没泡多久的澡,时钧上礼拜录的真人秀开始了。
这真人秀叫《奇迹历险》,夸张的彩字不断告诉他:国民女儿程柔柔,和时钧是当下大热的CP。
阮雪榆蹬蹬蹬地下楼,满腹都是打好了精致草稿的送客言辞。
可是他以为的那只凶恶的、永不会迷途知返的食肉动物,却早就已经走了,招呼都没打一个。
时钧和他脑海中的印象完全不符了。
如果是原来的时钧,不该黏黏糊糊、湿湿嗒嗒地说一句阮老师又要赶我走么?
阮雪榆讨厌改变,不喜欢跳出思维定式,厌恶一切让生活节奏失去控制的事情。
时钧毫无预兆的不辞而别,让他很不舒服,感觉自己的逻辑惯性被冒犯到了,又要去重新建立一套思考模式,麻烦极了。
但他只觉得这是某种不适应症,没有细想这个叫做落差感。
第二天中午,阮雪榆把签名给了邱老师,让她暗暗地发下去,不要再告诉任何人自己和时钧认识了,他不想变成学校里的传奇。
邱老师眼睛里露出了回春少女一样的星光,问他:你们又见面了?时钧真人是不是帅的要死啊?
她看时钧写了那么多字,马上动员阮雪榆将这个业务弄成产业链,一定会比当教授挣钱许多,分分钟实现财务自由。
然后,他就接到了时钧的电话。
是焦急而委屈的口吻:阮老师,我又在你家落东西了。你在家吗?我马上去取。
阮雪榆不想给他任何要家里电子密码的机会,就说:不在。我找人给你送。
他拨给阮微:小陈有空?让她去一趟北城那边,给时钧送件衣服。
小陈是生活助理。
阮微刚刚接起阮雪榆的电话,本来是个啜咖啡的动作,听完时钧两个字,马上就开始快速地翻纸张,显出很忙的声音。
不在啊,他买东西去了。时钧急么?等个三五个小时可以么?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阮微和时钧的电话都默契地处于针插不进的占线状态。
阮雪榆不知道时钧有多紧急,他不喜欢让任何人等待,这很不负责,于是自己回了家。
时钧丢在他家的东西到处都是,生怕阮雪榆找不到似得。
阮雪榆仔仔细细地收集了一个满满当当的包,去了北城。
时钧正在大棚里拍硬照,太阳神阿波罗一样的魅力四射,造物主奇迹杰作一样的身材闪闪发光,雄性的荷尔蒙在他身上发挥得淋漓尽致。
棚里人太多了,时钧没看到他。阮雪榆更不可能这个时候跟他打招呼,就去化妆间等。
半个小时左右,工作人员进来了,马上就鸡飞狗跳地扑了起来,以为他是哪个小明星,敢溜进时钧的化妆间,要么是没有眼力见的白痴,要么是来卖屁股的,说:你是谁,快出去!这是你能进来的地方?
阮雪榆一直和外界世界有一种脱离感,几乎不关心别人的风吹草动,只在乎自己的原则和目的,看这个人有胸牌,觉得可以信赖托付,就将时钧的包裹放下,没任何解释,起身要走。
时钧是出了名地讨厌娱乐圈的暗娼,工作人员觉得要是给他见到了阮雪榆,自己的饭碗马上就丢了,便急忙连轰带赶:磨蹭什么,快快出去,否则我叫保安了!
阮雪榆正在拔电脑充电线的时候,工作人员已经带人来了:快赶走,快赶走!
保安看他急得面如猪肝,还以为是什么携带炸药的恐怖分子,电击棒都掏出来了。
阮雪榆没看他们,更没挨着,仙人似得飘出去了。
赶谁走?
时钧的声音。
他大步流星地过来,脸黑得要滴出墨来。
工作人员害怕极了,紧张的样子像是被击穿了灵魂:时哥,这
阮雪榆想起口袋里还有时钧的一枚蓝宝石袖扣,就回头交给了他。
工作人员以为他在传递电话号码、甚至是房卡,大惊失色。
却见到时钧反身拉住了阮雪榆,本来杀神一样的脸色顿时消散,声音都软下来了:阮老师,生气了?我让你等了多久?我是真的不知道你亲自来了,刚刚结束,不信你问问他们。
助理脸上的惊慌迅速放大了十倍,马上接锅,鞠躬不起,反反复复地道歉。
这位工作人员,被浩浩荡荡的保安成列成列护送远去。
拍摄结束了,汹涌的记者狂潮赶来,时钧却将化妆室的门一关,与世隔绝。
阮雪榆觉得这应该是他日程上的安排,便说:你回来干什么?
时钧屈起长腿,坐在低矮的沙发靠手上,疑惑地笑了一下,说:你来了,我还去哪里?
他带着微醺的神情,像是仰视着观赏一朵香气馥郁的蔷薇花,细嗅着牛奶般幼滑的芬芳:阮老师在这里,我一点路都走不动了。
阮雪榆做过视力矫正手术,眼睛只有一点散光。他一直戴着眼镜,一是为了提醒自己正在工作状态;第二是方便隔绝掉许多不必要的目光。
眼镜要擦擦了。时钧忽然恰当好处地说了这句话,特别慈悲地给了阮雪榆不必回复他上面一句话的机会。
阮雪榆摘下冰冷冷的银边眼镜,眼角的红痣马上跳了出来,一截雪白手腕关节咬合处的尺骨末端鲜明整齐。淡淡的金色阳光一照,整个人染上一种不太真实的颜色,像是一张安静又艳丽的油画。
时钧看得喉头发紧,但很快轻松地问:晚上吃海鲜还是蒸菜?
他直接省略了邀约,跳到了选择题这里,阮雪榆被他弄得没法快速回答。
时钧就自顾自说起来了:我饿了一个礼拜了,好想吃肉,好多好多,好几吨。
阮雪榆擦眼镜要反复好几遍,他换镜纸的时候,眼镜就被时钧摸过去了。
时钧一边乱晃着眼镜腿,一边维持着仰视的姿势,露出一点受伤的神色,像是某种擦伤了鼻子的犬类:我好辛苦,没人奖励。阮老师,请我吃饭好不好。
阮雪榆的过敏原串起来可以绕地球一圈。海鲜和蒸菜,都是烹调手法相对简单的食物,是他们从前一起吃饭的仅有选择。
时钧为了追阮雪榆,对全国各地符合标准的餐厅如数家珍。就那两年,他任劳任怨地陪阮雪榆吃得舌头淡出鸟来,离剃度出家只剩一步之遥。
阮雪榆吃饭最不专心,经常和工作搅和到一起,浑然忘我。时钧时时要留意着阮雪榆各种忌口,是个布菜丫鬟的角色。
别人总说阮雪榆年纪轻轻,就穿梭在各个顶尖研究院中,真是个头脑了不得的天才,时钧却觉得他后天的专注和努力,比超人的天分可怕多了。
今天,阮雪榆却请他吃烤肉来了,也没掏电脑出来。
时钧对阮雪榆破天荒的将就行为大为震惊,感叹着直接说出心里话:这是梦里么?我太受宠若惊了。
他都不想坐下来:换一家吧,我请你。阮老师,你这样搞,我心好慌。然后笑笑:你是不是预谋好久了,要和我吃分手饭?
阮雪榆面对又一个没办法回答的问题,再次极其异常地加快了步伐。
这是一家高级CBD里的餐馆,出入附近的都是影视城的人,入目的不少都是明星。
时钧是真的饿坏了,沉默着大快朵颐。
他目的专一地吃饭,阮雪榆就不用接他各种无解的话,觉得轻松不少,氛围不错。他便遵循社交礼节,随口抛出来一个寻常的问题:你这个礼拜忙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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