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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诉是不是在你那儿?”反应了几秒,卫松寒听出电话那头的声音是远。
之前在温诉家的楼道里,两个人交换了联系方式。
“干嘛?”
远道:“当然是有事找温诉。他受伤以后,粉丝们往公司寄了一堆礼物,才三天,堆得跟山一样了。他在你那儿的话我就顺路送过去,不然没地方放。”
卫松寒其实没太听他在讲什么,总之先报了地址。
远很快驱车赶来,把四个巨大的纸箱子搬进他家。
卫松寒抱臂看着他忙活,不禁皱眉:“你没看官方通告?”
远道:“看了。”
“你不想说点什么?”
“说什么?温诉早就不想干了,地偶这行对他来说只是折磨。去后排也好。”
远抱起箱子看他。
“我知道,陈因他们喜欢说温诉有天赋如何如何,不认真、不出名很可惜。但温诉从小到大已经活得够累了,我不想逼他。其实他不止一次跟公司提过想去后排,但公司看他赚钱啊,那会儿还有卫欢这个大老板在呢,会答应他才有鬼了。后来卫欢脱粉了,温诉以为有机会了,结果又来了个你。”
远上下瞅卫松寒两眼。
“温诉没私下揍你一顿我都觉得他挺温柔。”
卫松寒:“……”
“开玩笑的。反正我的意思是,在谈出不出名、前不前途之前,我只希望温诉能怎么轻松怎么活。以前我怕他出事,在团里处处管着他,不让他和你接触也是这个道理。”
远道。
“不过等他去了后排,热度终究会随着时间消散的。到那时,你想和他怎么样我也不会干涉。对你来说不也是好事么,你这么生气干嘛?不要被那些粉丝带节奏。”
他伸手过来,想“一切尽在不言中”地拍拍卫松寒的肩膀,谁知这人不领情,一把挥开他,冷着张脸道:“带什么节奏?我他妈也是Rei的粉丝。”
远觉得他多少有点油盐不进,不再说什么,只麻烦他再照顾温诉几天,把礼物放下就走了。
卫松寒站在门口久久没动弹。
远的意思无非就是温诉如果从此能在团里逐渐边缘化,只会赚钱的老板说不定就会改主意,提早跟他解约也说不准。
到那时,温诉就可以回归正常生活。
起码不会再被父亲裹挟。
远说得真心实意,但卫松寒站着想了半晌,从鼻子里发出一道轻嗤,心里那点退意忽地消失了。
卫松寒转身,打开了温诉的房门。
冬天的早晨,天还是灰蒙蒙的。房间里没有开灯,卫松寒走到床边,看见被子里的温诉睁着眼,浅棕色的眼睛在昏暗里不含情绪,一瞬不瞬。
温诉知道卫松寒进来了,但他没看他。
卫松寒就在床边说:“你骗我,温诉。”
温诉动了动眼皮,这才看了他一眼:“骗你什么?不就鸽了你一顿晚饭吗?”
卫松寒道:“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温诉道:“那我没骗你。对我来说,去后排不算惩罚。”
卫松寒:“是吗?那你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是要干嘛?”
温诉道:“没关,困了,睡觉而已。”
卫松寒道:“远刚才过来跟我说了一堆,意思就是让你做地偶是在折磨你。”
温诉笑道:“那他不是说得挺对?”
卫松寒道:“是吗,但我不觉得。”
温诉又看了他第二眼,笑容渐渐消失了。
“你又知道了?你懂什么?”
卫松寒道:“我是不懂,我对你知道的确实少了去了。但只有一点我懂,如果真的只有折磨,压根儿没人会喜欢你。”
“其他粉丝又不瞎,我姐更不瞎。谁会喜欢一个对这份工作真的没有半点热爱的偶像?”
温诉淡道:“我装得好而已。”
卫松寒点点头:“好,那就当是你装得好吧。那你昨天在车上的那种表情也是装的?”
当时什么也不知道的卫松寒说不希望他被调去后排,温诉在那一秒,表情显然变了。
卫松寒不知道温诉在想什么,但他觉得那就是真实。
经纪人说的,远说的,都不是真的。
卫松寒自己看见的才是真的。
“温诉……”
“随便你怎么想,”温诉打断他,坐起身,厌烦似地抓了把有些凌乱的黑发,“卫松寒,我要干什么,不关你的事。”
卫松寒反问:“那我和你现在算是什么关系?”
没有被激怒的迹象,只是陈述的语气。
“你要说没有关系吗?那你现在躺在我的床上。你如果要说是朋友关系,那我还偏要管你的事。”
“你——”
温诉的某种忍耐阈值似乎到达极限,他大概是第一次对卫松寒摆出这种恼怒的表情。
“行,那你的意思是什么?就想要我继续做你的地偶,站那个C位?”
温诉扯起嘴角,生生冷笑了声。
“他当初,不惜抱着我妈的灵位跑来大学,当着我室友的面给我下跪,就为了让我签那个狗屁合同!”
“一年……挣够十万。他说这样就可以在家乡最好的墓园郑重安葬自己的妻子。我妈当初因为意外火灾,连个全尸都没留下,他知道我不会、也不可能拒绝。”
他说到这里停了一下,大概是在笑曾经的自己竟然还对亲情抱有最后一丝侥幸。
“直到去年我才知道,他和那边的老板其实早就谈好了,我签了字,那边会给他十万块当做酬劳。我之后每个月打给他的钱,他当然一分也没花在我妈身上。”
“一共二十万。五年被绑死的契约合同。他居然还有脸找上门,我把他打得浑身上下骨折了好几处,胡朝远拉着我,不然我那时就会让他死。”
温诉说到后面,渐渐平静了,只有手垂在身侧,一根一根,攥得极紧。
在寂静的房间里,嘴里说着狠话的人,身影却显得过分单薄。
从来不会外露的情绪,找不到准确的宣泄口,所以就一下子全漏了出来。
变得七零八落、狼狈不堪。
“……”卫松寒有些意外,怔了片刻,才道,“对不起……我不知道是这样。”
温诉吸了口气,不看他,也不说话。
这当然是赶客的意思。卫松寒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往后,一直走到了门边。
温诉道:“你没什么对不起我的。这三天是我该谢谢你,给你添麻烦了,我明天就走。”
卫松寒一滞,顿时慌了,他快步走回来,抓住温诉的手:“别啊,温诉,我那么说不是想赶你走。我都说了让你住我家,我还能反悔的吗?你一点儿也没麻烦到我……”
他说着说着,声音哑住,因为发现温诉低垂的眼睛里,好像有微不可察的水光在闪。
这大概,不是卫松寒的错觉。
“你、别哭啊……不是,我刚才是被远那傻逼气到了,说话就说重了。你如果真不愿意干那就不干,但我又觉得你不是……算了,你当我没说,我没有那个意思……”
他不知道该怎么说,干脆抓住温诉冰冷的手,拉过来包裹在自己两手之中,低着头看他。
第一次见温诉这样,卫松寒的脑子没法很好地运转。
有句话其实在心里憋了很久,没法说,因为说出来很怪,但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卫松寒没能忍住。
“我其实……看你笑过很多次,但你在舞台上时是笑得最开心、最快活的……我一直这么觉得。我很想让你能一直站在上面笑。这跟你那个傻逼爹一点儿关系也没有。是我,还有Rei的粉丝,都这么想。”
“我这么说……可以吗?你也要生气?”
他小心翼翼地凝视着温诉微微发红的眼睛,太暗了,他看不清,只觉得那坠在温诉眼尾的泪水,美丽,又很刺眼。
他等了很久。
听到了温诉细微的鼻息,那只在他掌中的手依旧用力到颤抖。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