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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后悔自己选了最里面的位置。他不喜欢有同桌,很麻烦。上学期学校规定单人单桌,初中时也因为相同的原因从没有过同桌,这么一想,谢渐知居然是他中学时期的第一个同桌。
许流沉不由自主望向前门和朋友们嬉戏打闹的谢渐知,他们好像因为红瓤西瓜好吃还是黄瓤西瓜好吃争了起来。
隔太远了也听不真切,他将视线收回,余光却捕捉到讲台上站着一个人。
在看他。
关锐阴森地盯着许流沉慌愕的脸,冰冷的舌头犹如毒蛇蛰伏的信子,一张一合吐出两个让他厌恶到极致的词语:
“娘炮。”
他说了出来,以最平常的语气。
第8章 西红柿
许流沉开始感到浑身难受,心脏压抑得仿佛要爆开,混合着碎肉的血液会溅到每个向他露出过嘲讽脸色的人,他的指甲狠狠陷进自己的皮肉,甚至开始来回抓挠,白皙的手臂上立刻浮现出红印。许流沉意识到自己的行为过激后就赶紧停止。手抖着抓住裤子,紧紧攥着。
关锐站在讲台上,隐隐约约能看到许流沉那边的异常,低着个头,难不成哭了?关锐心下一喜,几个兄弟簇拥着他往下走。
许流沉清晰地听到那群人激动欣喜的讨论声和愈逼愈近的脚步声。
“他是不是哭了?”
“靠他会哭啊!”
“笑死我了,好想看他一把鼻涕一把泪向我们求饶的表情。”
……
他这时心里其实只有一个想法:我没哭。
初中就开始的霸凌,泪水怎么可能蓄到现在。
他越哭,欺凌者越兴奋,受到的伤害就越大。
这是他很早就明白的道理。
离他的座位只有几步之遥时,一道身影闪过,坐到了许流沉旁边。
许流沉听到响声后小心翼翼扭头看他,谢渐知居然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眼神,许流沉慌乱地偏回头,发现手臂上还有没消下去的红印,心跳一滞,急忙从桌肚里掏出外套穿上。
他依旧低着头,不敢抬眸看他们,谢渐知就不一样了,他特意装出一副霸气逼人的模样,眉头一挑,台上的文立正会意,也带着几个朋友站到谢渐知身后,手上还拿着英语书,作势要把惹事的人一高中英语教材拍死。
关锐几人:……
谢渐知要管他?
关锐心里权衡了一下利弊,谢渐知的人缘肯定比他好,听说家里还有几个臭钱,要是这真闹到老师那去,他们绝对会维护这个全校前五的垃圾三好学生。
但他憋着一口气啊!
几个兄弟开始猛戳他胳膊,眼神示意:锐哥,不上吗?
关锐一眼扫过这群傻批:你敢上吗?到时候哭的说不定是你。
兄弟们犯难了:那怎么办?这么好的机会!
关锐一咬牙:算了,大不了继续暗斗,别让这垃圾发现就行。
兄弟们:明白锐哥,我们先撤了。
然后一群人作鸟兽散,文立正也赶紧回到座位上,转身对着谢渐知做口型:别~忘~了~
于是谢渐知就收获了文立正周围几个朋友含情脉脉的目光。
无语。
几分钟前,谢渐知看到许流沉从后门回来后就一直有意无意地瞄他,想起开学时同学过分的玩笑,文立正欲言又止的提醒,似乎内向不善言辞的同桌,他现在对许流沉好奇到爆。
他知道许流沉在看他们,不过也就一抬头的时间,随即他看到许流沉的脸褪尽了血色,变得十分苍白,
他在害怕。
为什么?
谢渐知下意识看了一眼自己和一旁吵闹的朋友,突然右侧传来一道冰冷的声音,语速平缓,音量不大,就是平时说话的语气。谢渐知瞳孔紧缩,他立马朝许流沉望去,那人完全没在注意这边,低着头,身体在微微发抖。
他确信那声音许流沉听不到,不过他反应那么大,谢渐知紧锁眉头,想到了最坏的一种可能——他看到了口型。
两个字,在谢渐知心中扎了根,他轻轻念出那个词,每个字都在口中细细咀嚼。
他想,他知道为什么了。
余光瞥见关锐身旁渐渐围起了人,他们兴致勃勃地讨论,谢渐知留意了一下,但他们说完就抬脚向下走去。
不好!
谢渐知眼神焦急地在许流沉和那帮人之间穿梭,文立正注意到了谢渐知心不在焉,便探身询问:“小贱贱你怎么了?”
谢渐知终于反应过来,一把握住文立正的手腕:“帮我。”然后眼神示意那边,还没等一众好友反应过来,他匆匆留下一句”明天请你们吃早餐什么都行”就从前门飞奔出去,一个探头又从后门跑到座位上。
刚才站在后面撑腰装逼的人一个个朝他抛去媚眼。
谢渐知心一痛,连连点头。哪曾想上课时就收到了他们的早餐清单,纸条写满了。谢渐知数了数,有八份炒粉炒饭,以及文立正不要脸的小蛋糕。
“。。。”
他情不自禁摸了摸自己的书包,爱抚地拍拍头。
撑住包弟,你可是我花了185巨资买来的高质量大容量书包!
结果这节课是英语课,同学都好奇地询问受伤的学生怎么样了,英语老师有点不耐烦,怕耽误上课进度,回答得又快又燥:“没伤到骨头,已经回来了。”
课余时间有十分钟,够他们八卦个来回了,因此不知道那人庐山真面目的差不多只有在装逼眼神杀(惹事欺凌vs维护同桌)的两拨人。
谢渐知不明所以地嗯了声,为他们不问人的行为感到奇怪,但是他憋住了四处问人的欲望,端端正正地坐着记笔记。
他上课其实很认真,不然也不会一直稳在全校前五,偶尔上课打个盹也会利用课后回家的时间补回来,谢渐知对英语极度认真,因为讨厌不感兴趣,但又不想让英语拖后腿,只好更加努力学习。
但他今天确实魂不守舍的。
第一节英语课犯困,第二节英语课无法集中注意力,笔记写得满满当当,愣是听不进去一丁点。他脑子里现在就三个字:为什么?
为什么许流沉会被骂娘炮?为什么许流沉不反抗?为什么他从未向任何人提起过?为什么文立正也不肯说?许流沉到底是内向还是高冷?内向是天生的吗?是不是就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不知道?……
他苦想了一节课,只解决了自己的问题。
仔细回想,谢渐知一开始就坐得离许流沉远,从来也没太接触。尽管知道有这个人,许流沉又不太爱说话,他竟还以为是高冷,是许流沉自己不肯融入班级,不想交朋友。
现在想想,自己真是……
但幸好,谢渐知再一次偷瞄,他们现在是同桌,以后也一定能成为好朋友。
谢渐知没问许流沉关锐那事,他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可到了晚餐时间,谢渐知居然又一次邀请了他。
“额……”许流沉有点为难,其实他下午都不怎么吃饭,这次恰好没胃口,他想拒绝。
“怎么不说话?下午有牛肉拌粉,超级好吃!辣辣的……你能吃辣吗?”
“吃……”许流沉投降了,任谢渐知拉着他跑向食堂。
“好哦!”谢渐知的语气染上喜悦,“牛肉拌粉排队的人挺多的,咱们要快点,不然没了!”
“嗯。”
两人手拉手在校园里跑向食堂,许流沉微喘着气,他真的不知道为什么谢渐知总是带他吃饭,他上次只是默认了以后一起走。
谢渐知估计使出他初中长跑第二的速度,才在拉着个人的情况下比百分之八十的学生都先进食堂。他们一直跑到队尾才停下。
等谢渐知回头想和许流沉聊天时,发现自己身后站了个西红柿,喘得上气不接下气。
“哈……哈啊……”
谢渐知傻眼了,连忙从校裤里翻出手帕给他擦汗,许流沉气都喘不匀,口里一个字都蹦不出来,站在那负责喘气。忽然觉得这个行为有点反常,伸手去扶谢渐知的手腕,试图推开。谢渐知以为他要自己擦,便把手帕塞进他手里,然后转身往前走,跟上队伍。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