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急促的脚步在门口犹豫地停了下来,随着移门的小心推开,灯光轻盈地泄了进来,梁路终于见到了那个他渴念已久的、风尘仆仆的爱人。
“周嘉……”
他轻轻地念着这个名字。
睡在陪床上的钟岩被响动惊醒了,他第一眼就看到了灯光里立着的周嘉,那人一身肃杀黑衣,眼底青黑,脸色煞白,仿若冰冷的死神终于前来取他的性命。
“少、少爷来了,先坐会儿吧,我去外面打个水。”
从醒来到起身,只花了十秒钟都不到,珍爱生命的钟岩像一阵风似的飞速旋离。
病房里只剩下了周嘉和梁路两个人。
“他们……怎么让你进来的?”早过了探视时间了,梁路合理怀疑周嘉使了什么手段才闯进的病房。
周嘉没有说话,只慢慢走近他。梁路不知道自己落在那人眼里是什么样的,是不是惨状可怖,否则为什么那双漂亮的眼睛,此刻溢满了责备的哀伤。
“你为什么不听话……”周嘉终于开口,嗓音像刀割一样哑,他的身上都是焦躁的烟味,“我让你不要乱跑,你看看你都做了什么……”
“对不起。”梁路小声地道歉。
那人像失了一半的魂,颓然地坐到床边,脸上毫无血色。他的手就停放在床沿,停在梁路那缠满绷带的右手旁,轻轻地颤。
“你为什么把自己弄成这样……说对不起有什么用……”
梁路艰难地挪动身子,用手指握住了那只不敢碰他的手:“……秦大已经被抓了,再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周嘉,我没什么大碍,很快就能出院的。”
鲜活的体温一经接触,梁路存在的实感终于从掌心密密麻麻地刺入,这里是南州,不是那遥远的、无能为力的巴黎。梁路用坚定的安慰抚摸着周嘉恐惧的心,他知道,对方太害怕了,害怕到只敢用责备来逃避自己内心深处的怯懦。
“周嘉……”梁路抬手捧住那个人的脸,“别哭……”
从没见过周嘉这样脆弱的眼泪,那些温热的液体渗入梁路的指间,把他的心打湿成皱巴巴的一团。落泪的周嘉胆小、薄弱,没有坚强的铠甲保护,他哪还有什么不可一世的暴脾气,他只是一个无法面对梁路累累伤痕的胆小鬼。
“以后……你再也别吓我了……好吗?”周嘉低微地、颤抖地恳求道。
“再也不会了。”
梁路承诺着,倾身向前,吻去了对方眼睫上的泪。
养伤养了两个多月,总算把梁路养了回来,不仅恢复得不错,人还养胖了一些。用钟岩私下的话说,这两个月周嘉就像得了什么大病似的,不见着梁路就会发大疯,钟岩怕他怕得要命,早早把梁路剩下的房租都退了,只求他务必把周少爷栓得牢牢的,千万别记起来要把自己大卸八块的事情。
“岩哥,那事不能怪你的,周嘉不至于这么不讲道理。”
“他讲不讲道理你还不清楚啊?求你了小路,你搬回康宁路吧,就当做做善事行不行。”
于是梁路只得又住回周宅去,这对周嘉的“病情”大有裨益,白天不怎么疯了,只集中在晚上发病。梁路每次筋疲力尽地趴倒到床上,就跟刚从水里捞上来一样湿答答的,周嘉还犹嫌不足,把他拉进怀里不断地亲。在禁锢而潮湿的吻里,梁路柔软地回应着他那没有安全感的恋人,周嘉发病的样子,有点幼稚,有点无赖,却又是那么的可爱,引人止不住地动心。
在盛夏的某一天夜晚,梁路偶遇了唐昀州,还是在那个他们常常光顾的火锅店。那顿饭本是梁路特意为陈越践行的,他的表哥即将前往荆江工作,是那位亲密的好友邀他过去,陈越开心得根本掩饰不了,一顿饭里“渝然”这个名字出现的次数比他吃进去的饭菜还多。
“梁路。”临走时,有人在身后叫住了梁路,正是许久不见的唐昀州。
“我想跟你说会儿话,可以吗?”
他是这么请求的,梁路说好,送陈越上了回去的出租车,然后和唐昀州一起慢慢走向了江边。
湿热的江风迎面拂来,带来一阵潮漉漉的水汽。梁路问:“你怎么一个人来吃饭啊?”
唐昀州说:“她出国留学了。”
她指的是谁,梁路清楚,或多或少的,他也听说了那之后发生的一些事情。张梦婷在那场劫持里失去了孩子,唐家负责了她所有的医疗费用,还愿意给一笔补偿金,数额让她自己提。有钱人的补偿是冰冷的,充满铜臭味的,如今看来,张梦婷选择了接受,拿着这笔钱出国留学去了。
“昀州,你还好吗?”在得知张梦婷流产的那天,梁路点开唐昀州的头像犹豫了很久,理智告诉他,不应该再去打扰那个人了,即使是出于关心,也不能再拖泥带水地去发消息或者打电话,这不是身为背叛的前任可以去做的事情。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