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等等齐祁很心焦,想把她留下来,却又不敢上前阻拦,他茫然地站在原地,看了看江沚。
许柏舟,江沚忽然开口了,他走出门廊的阴影里,走近了,他问她,这边还没有通地铁,来回一趟很浪费时间吧。
许柏舟的脊背忽然僵了一下,她犹豫了一会儿,然后才回过头来,还好。
她看向江沚,江沚也稍微低下了头,出于礼貌,他直视对方的眼睛。
她的瞳孔颜色比其他人要浅,眼型偏圆,眼角有微妙的弧线,江沚难免会想起家里那只小黑猫。有这样的一双眼睛,即便是生气,也很难有什么威慑力。
既然都来了,时间成本无可挽回,就再多看看吧。
许柏舟越来越觉得,自己从前实在是对江沚有太多的偏见,她只是将他视作一个永恒的竞争对手,从来没有认真观察他、了解他。他一贯的礼貌口吻好像并不全然是伪善。
她带着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愧疚,往回走了几步,她问齐祁,如果我没有记错,夜航剧社已经组建一个多月了,这里没有别的成员吗?
眼看许柏舟又轻易走了回来,齐祁不由得瞪大了双眼,他似乎想笑,却又忍住了,先回答她的问题,固定成员有十二个,许同学,要是你加入,我们就是十三个了。
许柏舟听了这话,面色凝重起来,最后的晚餐?
齐祁从后院的老井里捞出来一个西瓜,在一块洗净的大理石板上切开,又庄重地捧到了许柏舟面前。
谢谢接过这块西瓜,许柏舟明白,她这下是再也难以拒绝了。
正如阿岚女士说的那样,秋天快要到了。夏秋交接的时候,穿堂风不至于太凉,浸在井水里的西瓜也有恰到好处的温度,许柏舟抬头看天井之上的那一片天,出了一会儿神。
你们听过一句话吗?齐祁忽然问。
江沚看他,什么话?
三年五载,就是一生一世。
许柏舟皱起了眉头,江沚也忍不住笑了。
诶,你不要笑,这话是很有些道理的。齐祁推了推眼镜,拿认真严肃的眼神看了看面前两人,他又说,而你们现在,就刚好在这三年五载里。
作者有话要说:
日子过得真快,对于中年以后的人来讲十年八年好像是指逢间的事,可是对于年青人来说三年五年就可以是一生一世。
第9章 第九题
假期总会结束,生活又被迫回到了正轨。
第一节数学课结束,众人已是奄奄一息,班主任林老师却又宣布了一个残酷的消息,下节语文课也是我来上,大家知道的吧。
众人瘫倒在桌上,甚至分不出时间来抱怨,争分夺秒补眠去了。只有班长拿着一个笔记本,追着班主任冲出了教室。
许柏舟睡了整整一节课,此时揉了揉有些发麻的手臂,发现手腕周围沾染了一大片蓝色的墨水痕迹。
她看了看身边紧闭着双眼的陈思侑,顺手把透光的窗帘缝给合上了,然后绕开他,离开了座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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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室后面有一个小小的阳台,放着水槽和清洁工具。许柏舟拧开水龙头,把胳膊伸到水流下面。大概墨水质量太好,冲了好一会儿,也只是冲淡了一点颜色。
袖管挽到了胳膊肘,许柏舟捧着半截凉飕飕的手臂,忽然想起了那天的冰镇西瓜。
她来不及想到更多的细节,因为突然有人推开了阳台的门。
在校内文具店买的笔?江沚的声音从背后冒了出来。
嗯。许柏舟见他走进来,立刻就要从这个狭小的阳台让出去。
阳台的小门很窄,只容得下一个人通过。
等一下,江沚忽然侧了侧身,拿胳膊肘轻轻碰了碰许柏舟的肩膀,麻烦帮个忙。
江沚把两只脏兮兮的手摊出来,伸到许柏舟面前展示,许柏舟立刻往后退了一大步,险些踩到角落里的扫帚头。
噫,许柏舟难以维持客气的假面,她脸上挂满了嫌弃,你这是怎么弄的啊?
江沚在水流下搓洗双手,浑浊的颜色混着清水流进水槽,他笑了一笑,抬起头来辩解,不是我,是阿潘。
他在学校文具店买回来钢笔和彩墨,又不小心把笔头堵住了,只好拉我帮忙。
水流声哗啦啦地响,江沚弯着腰已经将近三分钟,他觉得很费解,什么文具都容易坏,偏偏墨水质量这么好。
许柏舟盯着他的动作,却似乎在神游天外,她突然问,你又去了物理办公室?
水声停了,江沚认清现实,他关上了水龙头。
江沚直起腰来,他有些好笑地瞥过头来,看着许柏舟,他很无奈,我只是去问一道题而已啊。
许柏舟点点头,她忽然叹一口气,然后走出了阳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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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睡了,思思。
醒醒啊!陈文佩!
陈思侑睡得迷迷瞪瞪,此时只觉得天边炸开一声惊雷,把他给吓醒了。
上课了?陈思侑眼睛还没完全睁开,已经开始伸手摸索课本。
还有一分钟。
唉,你这陈思侑无不遗憾地叹气,一分钟,那可是整整六十秒啊。
许柏舟看他一眼,笔记看完了吗?先给我看看你整理的问题。
陈思侑立刻坐直了,他在书包里翻找一通,拿出来一个棕色的皮面笔记本。
好多都不太懂他犹犹豫豫地。
江沚终于也离开了阳台,他经过后排座位时,听见许柏舟对她同桌说,你预设的期望值太高了。而陈思侑似乎无语凝噎,没有回应。
江沚回到座位,沉默寡言的同桌正在誊抄笔记,班长匆匆从门口走进来,又匆匆走了出去。他拿出试卷,心不在焉地写了个名字,手指一滑,笔尖一歪,不知怎么就裂开了,在试卷上留下了一滩墨水。
同桌从书海里抬头,露出同情的目光,你也这么倒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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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内的文具店面积不大,位置却绝佳,正对着学校里的孔子雕像。每当学校里有个什么考试,学生们临时抱孔子脚,自然也免不了去文具店逛一逛。
最近没有考试,文具店门前却排起了长队,每个人手里都拎着一个塑料袋,原来都是买到漏墨的劣质水笔的倒霉学生。
长队只增不减,江沚低头看了看黑色的腕表,把手里的破碎零件丢进垃圾桶,绕去另外的窗口,买了本杂志。
一本《戏剧文学》,谢谢。
许柏舟好端端地坐在位置上,正在梳理陈思侑的笔记,面前突然多了一本崭新的杂志,上面写着《戏剧文学》。
她似乎知道是谁递来的,也不抬头,伸手接过,直接放在了抽屉里。只有陈思侑错愕地抬头,看了看江沚离开的背影,又扭过头来盯着许柏舟的脸。
别东张西望,许柏舟冷漠开口,题做完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