嘘--
朝行雨突然用力捏他手臂,示意蒋锋噤声。
嘶下手还能不能轻点!蒋锋疼得一哆嗦,他声音压低,顺着朝行雨示意的方向看去。
不说了!我自己去,不用谁帮,你们也别拦我了!
说话的是吴桂香,她声音很急,臂上挎着包,表情很难看。周围大约七八个人将她围着,朝行雨曾见过的两个年轻妇人正扯着吴桂香肩膀和腰杆,满脸担忧和不赞同。
一群人七嘴八舌劝着,朝行雨隔着小段距离看见一根拐杖在吴桂香身前用力杵了杵,再往上是朝行雨想忘也忘不掉的身影,苍老矍铄,矮小精瘦--是村长。
桂香,你听九爷一句劝,你要是现在去县里找警察,老吴又回来怎么办?老人声音不大,语气却很严肃,闪着精光的眼睛眯起,嘴角向下,很有威严:再说那群警察就是来了有什么用?哼,还不是到处找,我们自己村里人找得难道比不上他们仔细,比不上他们用心?
但是吴桂香还想再说什么,却被周围人你一句我一句打断。
桂香姐你难道还信不过我们自家人吗?吴大哥是在村里不见的,那肯定咱村里人自己找来得有用啊!
对啊,有时间在这耽搁,还当不如现在回去大伙继续一起找,你说是不是?
吴桂香摇头,声音颤抖:李扬和刘树他们我担心
那就更不能喊警察了!村长往前一步,言语间都是对警察的嫌恶:他们一来,你再告诉他们李扬和刘树的事,他们还会管一个走失的人?你看着吧,到时候那群警察都是一窝蜂去查命案去抢功,他们还管你家老吴!就这么耽搁耽搁连命说不定都没了,明白吗?
吴桂香被他说得一怔,她和长水村绝大多数人一样,从没有和真正的警察接触过,哪里能分辨自家村中村长口中那些话的真假。听他这么一说,原本打算求助的心渐渐沉下去,最终咬着牙,挥开周围人的搀扶,转身回去了。
朝行雨目送吴桂香颓败的背影,心里跟着难受。蒋锋冷哼一声,朝行雨转头看他,这人表情扭曲,几乎是咬牙切齿,狞笑:他爹的,警察怎么得罪他了?我们好好的人民公仆全凭他一张嘴可劲儿抹黑等着吧,老子手铐牢房监狱一条龙,都给你准备好了。
朝行雨戳戳他:吴叔失踪了,怎么办?
蒋锋抓住他的手指,攥着:我们还是得让吴桂香去报警,警察来了,那什么狗屁村长才不敢放肆,我看老吴这件事多半也和他有关你有把握能说服吴桂香吗?
蒋锋看得出吴桂香很喜欢这小家伙。
朝行雨点头,说:那我今晚就去找姨姨说。
蒋锋忙扯住他:慌什么,明天去。晚上肯定有人陪她,等明天我和你一起去。
*
两人回到小院,随便垫了些面包饮料。蒋锋烧了一壶水,掺在大木盆里,拿出买来的沐浴乳,才叫朝行雨来洗澡,自己去院子里喂蚊子,等着水凉了再去添热水。
蒋锋没见过比朝行雨更注意卫生的男人,无论是在学校还是局里,大家执行完任务满头大汗倒头就睡的情况多了去,平时也不会像朝行雨这样,每天洗澡洗头,再不济也要拿热水擦身,也不嫌麻烦。
一开始朝行雨自己要干烧水添水的活,蒋锋当然乐得轻松,可看着这人两只藕节似的手隔着半湿的抹布去提烧烫的开水壶,倒进木盆里的热水沾几滴到朝行雨雪白地小腿上,皮肤泛起红,蒋锋简直如坐针毡。
反正自己皮糙肉厚不怕烫,再说身为人民警察,为人民服务嘛,就随便帮帮他了
蒋锋,热水!朝行雨在隔着门喊他。
蒋锋叹口气,打死手臂上的花蚊子,故意拖长声音:这就来咧,客官莫急--
朝行雨洗完澡,随手套了件蒋锋的名牌T恤当睡衣,宽大地露出两边大片肩膀,长度一直到了大腿中部。
蒋锋将就他洗剩下的水擦了个战斗澡,回到房间看见朝行雨坐在床边,两条柔软雪白地腿一直晃啊晃,晃得蒋锋眼睛花。
咳咳!大晚上的,你把裤子穿上!蒋锋做出一副正经样儿。
朝行雨奇怪地看他一眼,直接捞起衣服给证据:我穿了短裤的,是你衣服太长好不好
噢噢,穿了就好蒋锋有些尴尬,自觉蹲身去朝行雨脚下铺自己的地铺。
朝行雨继续晃脚,蒋锋干脆大手抓住他两只脚踝,往床上扔:盖上,病才好就别这么嚣张,这么喜欢吃药啊?
不喜欢。朝行雨平静地看着他,眼睛里映着灯光,波光粼粼。
这是一双会讲故事的眼睛,蒋锋默默想着。
朝行雨看他不知为何呆愣了,肯定没明白自己的意思,想了想又开口:峰哥,零食还有吗?
什么?蒋锋傻眼了:你叫我什么?
峰哥啊,怎么了?我问零食还有没有?朝行雨抬手指了指房间里的柜子,他的眼神没从蒋锋脸上移开过。
零食一拿回来就被朝行雨放在堂里,房间柜子里哪会有零食?
蒋锋站起身,从床尾扯过薄毯,盖在朝行雨腿上,沉声道:我去拿,你就在床上等着,别下去了。
灯泡闪了闪,蒋锋缓步朝柜子靠近,路过桌边时随手拿了锁房门用的厚木板。
蒋锋听见自己的心跳,他调整呼吸,肌肉绷紧,像只随时准备扑向猎物的豹类。
离柜子还有一步之遥,蒋锋猛地伸手扯开柜门,老旧的红木不堪重负地发出破裂的重响,还未来得及看清,一团黑影已经突然朝蒋锋面门扑去!
那块木板发挥作用被蒋锋用来挡在身前,一把菜刀刃边发亮,豁然卡在那块木板中间!要是没有木板,挨这一刀的,就是蒋锋脑袋。
操!蒋锋大力丢开那块木板,反手去捉身前那人的肩膀,扭住往下压。只是一瞬间的事,手下肌骨明显不是他想的那个老村长,这是个正值壮年的年轻男人!
蒋锋撇过他的手,让他跪在地上,同时对着身后人大声喊:小雨!手铐!
哪里用他提醒,朝行雨进到房间闻见那人身上的鱼腥味,就已经不动声色地把蒋锋放在床下的大包给拎出来了。
蒋锋掰过那人的身体,飞快地记下他的脸。与此同时,那人暴呵一声,随着他的力道反方向扭动身体,蒋锋只听见咔嚓一声,那人左肩活活被扭地脱臼,从蒋锋手上拔出去,另一只手捡起地上碎掉的柜门木片,最尖的那头直直往蒋锋脖子上戳去--
低头!
朝行雨大喊一声,蒋锋下意识低头,平时总被他看做比玻璃还脆弱的人,竟一脚飞快地扫过他头顶,准确无误地踢中那人手腕心,把人踹地丢了武器往后摔在地上。
蒋锋接过朝行雨扔来的手铐,迅速反应过来,把人原地拷上了。
呼--朝行雨长出一口气,他好久没有动过手了,虽然身体已经不如以往熟练,但好在记忆都没丢。
蒋锋蹲在地上,回头去看他,朝行雨雪白的大腿肌肉紧绷,因为紧张出了些汗,汗水在灯下亮晶晶的,蒸着主人沐浴后的馨香,无端性感。
蒋锋几乎是立刻有了反应。
坏时机,坏地点。
朝行雨听他喘气久久不停,低头和他对视,柔软的嘴唇张开,声音清亮:蒋锋,怎么了?哪里受伤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