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七点未至,最先来的是朝行雨一群朋友同学,少年少女们脱下校服,在自家父母的敲打下,都穿得正式隆重起来。
卓越怎么也不习惯把肩背都露在风里,揪着脖子上的项链想要取下。吴限与陈佳驹捯饬起来还真有几分贵公子的味道,只是一张嘴便暴露了各自铁憨憨的本质。
几人聚在朝行雨卧室阳台,辽阔的天际线夕阳沉沉,前院的已经匆匆开始牵灯布置,名贵的酒香与桌椅,堆砌又堆砌。
肉眼可见的一场重要宴会,偏偏它的主角却不怎么在意似的,穿着柔软的居家服,窝在沙发上心不在焉地一次次查看手机。
小雨,你怎么还不换衣服?再过会儿你家客人都要到了。
卓越指着床上铺平的那套正装,雪白的,但光下又映射出淡淡的蓝,纽扣是深灰的玛瑙,刻着精致的家纹,是和衣襟口袋里点缀的一样的茉莉。
小雨穿上一定很好看。
卓越忍不住想。
我在等人呢等得闷了,朝行雨蜷起小腿,柔软的脸颊靠在膝盖边,漂亮的眉眼显得恹恹的。
等谁啊?吴限手里握着高脚杯,里面掺的酸奶,谁派头那么大,敢让我们家小少爷坐着傻等?不会是壑哥吧?
朝行雨摇摇头,他没告诉姜壑生日或者宴会的事,他知道姜壑不会喜欢这种场合。
说起来这也不是你成年宴,你小舅舅怎么搞得这么大排场?连我哥都从国外赶回来了陈佳驹望向别墅大门外一连串豪车,心中疑惑,你不会是要继承家业了吧?
不知道。朝行雨如实回答,但小舅舅的确说有份重要的礼物要给我。
漆黑的手机屏亮起,特殊消息提醒一响,朝行雨抓起外套,一眨眼便蹦着跑出门去,徒留卓越几人一脸懵逼。
*
秦胥按朝行雨说的来到别墅后院门口,与前院灯火璀璨觥筹交错的景象不同,这里的铁栅门被蔷薇藤攀地密密实实,在微弱的月光与路灯光下静静绽放。
蝉鸣在黑夜中彻响,秦胥倚着那辆机车,若有所思地含着一支香烟,没有点燃,怕某人嫌他烟味重。
身后大门内传来匆忙的跑步声,木质的鞋底与青石板铺成的小径相碰撞,发出哒哒的脆响。
秦胥转过身,一眼看见他的少年,披着月光,拂开花枝向他奔来。
你家太吵,晚上睡得好吗?
下意识地手指屈起弹着烟头,秦胥低沉的声音散在蝉鸣与夜风里。
朝行雨视线落在他身后那辆车上,脸上扬起笑来,平常不吵的,今天是特例。
特例啊秦胥看似无意地试探,你的生日?
铁栅大门被打开,细小的蔷薇藤在夜里发出细微的断裂声,朝行雨拍拍手上灰尘,仰头来到秦胥身前,声音里藏着欢喜:
对呀,你怎么猜到的?
所有人都衣装革履行色匆匆,只有你,秦胥忍不住伸手,粗糙的手背划过朝行雨柔软的耳垂,自由自在,笑得比小孩还开心。
少年在路灯光下捂嘴笑,等他乐够了,便朝秦胥伸出两只手心,撒娇一样:那我有礼物吗?
现在才说,哪来的礼物给你。
我很好打发的,你只要说一句生日快乐,我就满意啦。
秦胥没说,他静静看着身前的少年,不想就这么给他一句轻飘飘的祝福,也不想就这么简单与他分别。
上车。他将香烟塞回烟盒,下巴示意指向身后的机车,你不是想学吗,我现在教你。
现在?
嗯,现在。
应朝行雨的要求,秦胥做的车身上漆是磨砂的黑,车头中央做成靛蓝,前后车轮间隔比平常机车要近,因此,车型也被削短,尾部变尖,整辆车显得锐气而精巧。
等回过神来,朝行雨已经爬上车座,压着身体两手握着车把了。
救命!这好帅!
新奇与兴奋将少年的脸颊染上水红,在灯光下像朵月下绽放的蔷薇。
秦胥不自觉动动手指,他贴近少年,铁一般的臂膀放在朝行雨身侧,烫人的掌心贴在少年微凉的手背。
身体压低,对,下巴抬起来。
秦胥心跳逐渐失控,他能感觉到自己胸口愈高的温度,因着少年无意的触碰,他的思想也不再听从大脑指挥。
往后坐一点。
这样?朝行雨不疑有他,俯身往后移动,纤细的腰背都陷进秦胥怀里,被他烫人的体温包完全包裹。
对,就这样。秦胥眼神一沉,呼吸加重。他拼尽全力克制着,克制着不去拥抱,不去惊扰怀里的毫不知情的朝行雨。
他心思龌龊,自己都嫌恶。
虽然谈不上是一场全心全意的教学,但朝行雨仍在秦胥的指导与保护下,缓慢开出了人生的第一个五米。
秦胥!看到没?朝行雨抓住秦胥小臂,眼睛亮闪闪。
看到了。秦胥被他眼神烧得化了,很厉害。
【小雨,好时机啊!】系统着急出声:【套任务套任务!】
朝行雨看看时间,七点整已过,宴会就要开始,他没剩多少时间绕着弯打探了,不如单刀直入。
秦胥,我可不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呀?
小孩很快安静下来,抓着他的手没有松开,声音轻轻的,让人怎么都不忍心拒绝。
你问。秦胥说。
我以前问过张释叔,我问他你既然喜欢赛车,为什么不自己去参加比赛,我很好奇,但是他让我问你本人朝行雨小心翼翼查看男人脸色,为什么呀?
周围空气凝固片刻,就在朝行雨几乎以为秦胥不会回答时,他才终于张嘴发声。
你知道我以前是做什么的?
朝行雨轻轻点头。
秦胥没有意外,朝行雨很聪明,猜出来也一点不奇怪。
我参加过的,赛车。原本被塞回烟盒里的香烟又重新被他抽出,点燃。秦胥侧头吐出烟圈,漆黑的眼睛平静,好像对过往没有留念,当时我大概大概十七岁,和你今天一样的年纪。没爸没妈吃百家饭长大的小孩,从小就在街头,跟着别人偷抢打砸,能过一天就是一天,直到那年偷了辆摩托,一骑上去,就再没下来。
十七岁的秦胥心太野,气太盛,深沟里沾一身锈的人,却想尽办法要去国外参加F1的比赛。那时连自己脚下的城市都没走出过的人,却妄想丢掉过往一切,去漂洋过海追求新的,干净的生活。
秦胥要走,同他混在一起的那群人只提了一个条件,他们要他去山里,和上面的人飚野车。
可事情又怎么会只是比赛那么简单?秦胥心里实在想赌这一把,就一把,他带着那辆偷来的摩托在夜晚骑上了山,被人玩黑的,逼得他装上护栏,膝盖在弯道磨了一路,鲜血淋漓。
是当时良心未泯的张释救了他,悄悄把他带去医院,但他膝盖伤重,没有再去专业赛道比赛的资格。
医院里听完所有解释,秦胥面上冷静极了,他表情也没有,只是心里掀起一场前所未有的暴风雨,电闪雷鸣。
他扯掉手上的点滴,拎着那辆摩托因为撞击落下的,排气用的尾管,他独自回到黑老大地盘,疯魔似的卸了十几个人的脚,从此也算是退出组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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