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浑身筋骨像是被千锤百炼的红铁,过度的灼烧撞击, 让他下一刻仿佛便要筋骨断裂,融于翻滚的血水中。
痛到极致的时候, 神魂会自动离体, 生死也就在这一线之间。
他感知到咕咕山脉的众妖们此时正匍匐跪地,口中一遍又一遍的祈祷。
他进入大殿的消息没有散出去,但是众妖们像是心底有感似的,纷纷朝大殿方向跪拜。
他是秘境之灵, 因秘境生灵而生,没能守护生灵反而害得秘境生灵涂炭。
他不能死,他一定会将秘境恢复如初。
白黎眼皮无力挣扎颤抖,在粗重痛苦的呼吸声中, 仿佛看到了寂不恹的身影。
对, 他还没成亲, 他还没好好报答寂不恹。
恩情和亲情已满,想到他还没将爱情填满就身死,心便会揪着剧烈发痛。
白黎彻底垂下眼皮,暗自咬牙他一定能撑过去。
猩红爆满的兽瞳此时显得精疲力竭;随着时间流逝,脚下堆积成山的血骨兽体早被血液侵蚀溶化。
他抬头,只见源源不断的兽魂不知疲倦的袭来。
它们见凶猛的饕餮露出疲态,攻势越发凶猛。
终于,那只饕餮力竭了,舍弃坚硬的原身变成了脆弱的人身。
兽魂们张开血口兴奋嘶吼;白黎被嘶吼声震飞,如一滴血沫高高溅起又快速抛下,他的下方一条血龙张口迎上欲要撕咬。
血龙兴奋摆尾,眼见脆弱的人身要掉在他的锋利龙口之中。
血龙已经激动了,仿佛看见重获生命的希望。
吃了他就能活了!
龙涎顺着巨齿留下,竖瞳圆睁,下一刻却见口中的食物瞬间消失不见。
那人影似泥鳅一样滑不溜秋地在龙腹部翻转,血龙还来不及愤怒便仰头吼出凄厉声。
只见下方人影已经变成了饕餮,利爪将它隐藏的护心鳞刮下,而后利爪如玄铁利剑直刺入血龙的心脏中。
这一切都太快了。
其他围攻的兽魂还在兴奋叫嚣着白黎被震飞,结果下一瞬血龙又被绞杀了。
兽魂们见饕餮摇晃上前了一步,纷纷吓得胆颤后退。
饕餮背上的血流如注洋洋洒洒落下,他身形缓缓倒下,又变成了脆弱的人身。
一身白衣被染成了红衣,他的头靠在龙骨上,五官苍白如霜雪,一滴滴血落在眼角又添了一份危险妖冶。
白黎缓缓睁眼,杏眼布满了红血丝,他朝前方看了一眼,兽魂们纷纷吓到后退。
兽魂们虽然封印久远神智懵懂,但此时经过激烈厮杀,又目睹了血龙的死法,都知道眼前这个人可怕还狡猾。
血衣裹着的人影不过似枯枝上的残雪,轻轻一晃便破碎消散。
纤细的腰不过它们一爪,甚至它们嘶吼一声,便将那人震飞,像血花在空中绽开。
但谁都知道没等它们一爪靠近,脆弱的身躯又化作利剑直刺咽喉。
两方一直这么僵持着。
血海翻滚涌浪,一搭一搭地试图侵蚀衣摆下白玉般的骨指。
白黎翻身落在龙骨上,脚随意踩在龙爪上,原本白嫩的表皮和血肉不见了,只剩骨指;
白黎虚虚靠着龙背坐立,鲜红的唇角露出笑意。
接下来,你们谁上?
等越久越于你们不利。
白黎本想用可怕的神色震吓兽魂们,但他气息却掩盖不了。
他的气息犹如尸山血海中一抹悠远绵长的的沁人心脾的清香,让人想到雨后森林之巅的勃勃生机。
气息带着大自然的包容与亲和,让躁动杀戮的兽魂们逐渐安静下来。
有一只率先恢复神智的兽魂开口了,嗓音如砂砾嘶哑,又像朽木咔吱咔吱难听:
我们杀不死你,同样你也杀不死我们,一旦进了长昇钵中注定逃不出。
白黎道:你们就没有一个人活着出去?
兽魂们摇头。
你们困在这里多久了?
白黎问完又笑了,抱歉,这里没时间流逝,你们也不知道多久了。
白黎见懵懵懂懂还有些迟钝的兽魂道,我们做个交易如何?
你们反正被困千万年了,浑浑噩噩行尸走肉,不如和我博一个生机。
白黎本以为兽魂们会犹豫一会儿,但兽魂们毫不犹豫地点头了。
它们虽然讨厌被禁术催动变成暴躁嗜血的凶兽,但是它们围攻白黎更多是被他身上的生机气息吸引。
像是吃他就能活了一般。
兽魂们这么爽快,白黎反而有些犹豫了,竟然不问条件就同意了?
他思索了一会儿,也了然了。
恐怕此时他就像是久远黑暗中一点亮光吧,在此困境中,他有点理解飞蛾扑火的希望与绝望了。
我需要你们的力量来锻造筋骨。白黎说道。
只要你们留一丝残魂,我也能将你们救活。
兽魂们瞬间明白了,原来是这个原因,难怪此人越打越虚弱,气势却越来越强劲。
用他们的兽魂力量换取虚无缥缈的生机,好像天方夜谭。
但是永久地被困在这里,浑浑噩噩游离在黑暗中与死无异。
更何况他们本就死了。
此时再一搏,成功了是他们的机缘,失败了就是他们的解脱。
好,我们愿意让你吞噬。
兽魂们一只接着一只地跳进了饕餮巨口中。
他们自我安慰道:兄弟别怕,排好队,就当跳进血口投胎了。
现在仔细一看,这饕餮长得真丑,全身如凹凸小山皮骨狰狞在凶兽里也是吓人。
太久都不知道自己人形模样了,饕餮这么丑,化的人身都如此好看,我人形一定不会差。
白黎此时集中精力吸收接踵而至的兽魂,根本不知道他们议论。
长昇钵中的动静外界察觉不到,只是气流撞击结界的猛烈动静消失了。
万兽凄厉嘶吼声也消失了。
白虎望着长昇钵,紧张道:怎么突然安静了?
凤煜摇头,白黎大人的气息很虚弱,但是气势却在暴涨。
白虎稍微放松了,但是眼睛突然放大盯着长昇钵道,老凤凰,你看,外壁游动的万兽是不是减少了?
凤煜定睛一看,是肉眼可见的减少。
白虎心底一振,果然不亏是秘境之灵!
凤煜却陷入沉思,眉眼逐渐锁头。
而殿外,寂不恹一直盘腿打坐守在殿外。
他如一座亘古的雕像坐落在雪原之上,仿佛等了漫长的岁月。
但此时距白黎进入殿内才半月有余。
从第一天开始,殿内一直凄厉嘶吼声不断,如万兽厮杀。
那可怕纷杂的惨叫声足以将人拉入地狱血海中,像是被困在刀山火海中,永世不得脱离。
他眉眼处笼罩着戾气郁色,眼底似深潭寒水,一双黑眸浸得越发深沉。
寂不恹一直没有波动的眼神徒然一凛,仰头望着大殿紧闭的朱门。
半月以来的嘶吼声猝然停止了。
瞬间,寂不恹额头、鼻尖细汗变成汗珠,随着呼吸一颤,背脊汗流打湿了衣衫。
怎么突然停止了?
寂不恹紧绷着下颚,眼神黑亮得吓人。
白黎不会有事的。
他要相信白黎,也要相信自己。
寂不恹只是短暂乱了心绪,便闭目凝神了。
不知道过了过久,殿内猛然爆发剧烈声响。
吼
寂不恹几乎是随着那痛苦的声音同时起身,周围的地砖开始裂缝,殿柱在视线中摇晃欲坠。
这激烈的动静来势迅猛,比此前一直来的声响更为可怖。
寂不恹眉头不由自主地抽动了下,当他见殿门急匆匆打开,眉头更是皱深了。
来人正是凤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