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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氏扶额,叹了口气,道:“你对近日府中的传言怎么看?”
田成家的了然,果然是因为这个。
蕙质要出嫁一事,府里上上下下都或多或少有所耳闻。
有良心的人总归占大多数,一个个都觉得宁氏这事干得不地道,可巧在这个节骨眼又出了这么一档子事。
世人大都愚昧,现实不能如意,便总爱把内心的夙愿寄托在虚无缥缈的神鬼之事上。
联系到前不久莲花的死,于是纷纷传言是宁氏做的太过,连老天爷都看不下去,才有此天谴。
宁氏本就心里有鬼,乍一听这种传闻,嘴上虽不说什么,心里却暗暗慌了起来,一连几日吃不好,睡不好,就连因着赐婚一事洋溢的喜悦也冲淡不少。
“夫人不必忧心,“田成家的眼珠子一转,安慰道:“无巧不成书,咱们府邸在京城最繁华热闹的地段,周边邻居多的是,兴许雷公不长眼,劈错位置也不一定。更何况夫人御下宽宥,良善大度,老天爷都是看在眼里的,小姐的婚事不就是上天赐予夫人您的福气么?”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田成家的不明就里,马屁拍到了马腿上。
原本宁氏还只是恍惚觉得,今听田成家的这么一说,愈发不安起来。
打发走田成家的,细细思量半晌,还是难过心里这关,把元筠姌叫到跟前。
近期元筠姌表现出的魄力与算计让宁氏大为吃惊,诧异的同时又无比欣慰。
总算自己十多年的心血没白费,把女儿教养的如此有谋算,他日入宫,也有能力管理好三宫六院,坐稳皇后宝座。
“你听说了最近府里的传言么?”宁氏看着坐在下首的元筠姌问道。
元筠姌点点头,见宁氏一脸惶惶,叹道:“母亲,你不要胡思乱想,这不过是巧合罢了,世上不平事多了去了,她算个什么东西?也值得老天爷亲自为她动怒?”
“话是这么说…”宁氏依然忧心忡忡,“可我这心啊,忐忑得不行,一刻也静不下来,总觉得会发生些什么。”
“母亲,你要真放心不下,”元筠姌眼眸微闪,淡淡说道:“莫不如将蕙质的婚事办的体面一些,三媒六聘一样也不能少,可以不隆重,但一定要正式,婚礼越正式,法理就越高,众目睽睽看着,也就更加没有回旋的余地。”
宁氏原本是打算草草走个过场就将蕙质打发走的,并未考虑到这一层,今听元筠姌如此说,豁然开朗。
“你说的不无道理,”宁氏点点头,“就按你说的办。”
“不过此事万不可让你爹知道,”宁氏拉着元筠姌的手,认认真真嘱咐:“你爹若是知道太子殿下相中的人是她,一定不会同意这门婚事,”冷哼一声,语气相当不屑:“说不定啊,还要亲自献女给太子殿下请罪卖乖呢。”
元筠姌一笑,道:“母亲放心,我就是知道爹的性格,最开始才瞒着他,如今圣旨已下,更不可能徒生事端。”
“母亲,”见宁氏脸色有所缓和,试探性说道:“我听五公主说,如风已经启程南下,他……”眼见宁氏面色逐渐冷淡,元筠姌忙止住,不敢再往下说。
宁氏放开元筠姌的手,端起手边的一盏茶,悠悠饮了一口,才不紧不慢说道:“你操心个什么劲儿?你舅舅身体硬朗着,只要你舅舅在一天,宁家就轮不到他们母子俩做主,更何况,”放下茶盏,笑眯眯端详着元筠姌,眸中尽是自得之色:“我儿日后是要做皇后的,到时还不知谁看谁的脸色呢。”
第17章
春天的江南,细雨蒙蒙,炊烟袅袅,恰如一幅清新淡雅的水墨画,恍惚了行人的双眼,令人沉醉不知归路。
从京师到南郡,有一条四通八达、源远流长的水系。
古代的生产力有限,水路无疑是一个快捷高效的交通方式。
自古以来,便利的交通往往会带来巨大的人流量,而人口数量,一般来讲是衡量一个地方经济发展的重要标尺。
于是难免的,江南之地因着这么一条水系的存在,逐渐繁华热闹起来,成了许多文人骚客诗文中时常称道的“人间天堂”。
“人间天堂”重点在“人”。
人是有七情六欲的生物,只要有血有肉活在这世上,就逃不过被欲望驱使的命运。
秀丽的江南美景也就图个气氛,是障眼法,真正称的上“天堂”的,还得是沿岸开的如火如荼的风月场所——
完美疏解人的欲望,才够有资格称“天堂”。
“天堂”也分档次,也有上下高低之分,比如这家名为“天香阁”的“天堂”,就是其中翘楚。
无数达官贵人、富商巨贾、武林豪侠慕名而来,只为一睹其旖旎风光。
可以说,凡三教九流,无一不想窥探其风姿,但此店有门槛,且门槛极高,财富、地位没有达到一定标准,一律谢绝接待。
格调拔得如此之高,还能平安无事开业许多年,幕后老板定然非等闲之辈。
事实也的确如此,此地鱼龙混杂,消息流通传播极快,却竟未透露半点有关幕后老板真实身份的信息。
不过旅居在外的人大都只图个安心舒适的落脚地,舟车劳顿已经够累,能纵情寻欢作乐便足矣,谁耐烦仔细深究店老板的身份?
有那闲功夫,倒不如多瞧一眼舞台上婀娜多姿、妖娆娇媚的美人,好奇心哪有这勾魂噬魄的温柔乡来的妙呀……
秀丽典雅,极具江南风情的阁楼内:
台上,姿容俏丽、身姿妖娆的少女们在管弦丝竹的弹奏下、在缓慢轻柔的曲声中,尽情舞动着窈窕柔软的身躯。
台下,一桌又一桌的客人,有老有少,有衣着华贵的公子老爷,也有风尘仆仆的侠士剑客,三教九流,各有不同,唯一的共同点,是各自怀里搂着一个衣着清凉的美人,美人媚笑着与客人调笑。
大厅一时间除了轻缓的曲声,还充斥着嘈杂的谈话声,又因着女人的数量足够多,大厅上空不可避免漂浮着一层浓郁的脂粉气,若是有鼻炎的人进来,定要喷嚏不止。
好在阁内服务足够周到,给每桌都备了一壶熏香,香气幽微,刚好能中和刺鼻的脂粉气味,巧妙达到催情作用。
用意是好的,但明显有人不识货,“啪”地一声脆响,一张桌上的熏香壶被人怒气冲冲掷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厅内登时鸦雀无声,台上台下所有目光齐刷刷望向声音来源:
一个双鬓染白,衣着华贵的老者,指着一旁花容失色,瑟瑟发抖的美人,对一个劲儿赔不是的龟奴呵斥:“曹尼玛的,就给老子这种货色?老子可不是乌龟王八,捡一个千人骑万人压的婊Ⅰ子,给我把你们这未开Ⅰ苞的头牌都叫出来,多少钱老子都愿意花!”
这阵势显然不是一个小小的龟奴可以应付得了的,话音刚落,风韵犹存的老鸨就媚笑着上前,亲热地挽上老者的胳膊,赔笑:“哟,顾老爷,什么事发这样大的脾气呀?”
瞥了眼旁边呆站着的美人,美人会意,赶忙退下。
老鸨用涂着鲜红豆蔻的手掌一下一下给怒气冲冲的顾怀贺拍背顺气,满脸的谄媚与讨好,“顾老爷不满意早说便是,何必动这么大的肝火?奴家方才在楼上招待别的贵宾,这才来迟,早知这些奴才这般不长眼,奴家再怎么着都要亲自来服侍老爷您呐。”
顾怀贺斜着眼睛瞟了一眼胳膊上的洁白臂膀,不动声色将它扯开,冷冷道:“我对半老徐娘没兴趣,去把头牌叫来,”顿了顿,再次强调:“要未开Ⅰ苞的雏儿。”
老鸨冷不丁被推开,脸色有一瞬间的僵硬,可眨眼的功夫又恢复成言笑晏晏的模样,只是这会不敢再擅自挽顾怀贺的胳膊,只强笑着与他说了几句奉承话,等他脸色稍有缓和,才亲自引他上楼。
不得不说,这种场合发生这种事,无疑是很扫兴的。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