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韵端着菜从厨房出来，见到杵在玄关处的女儿有些不对劲，看她身后空无一人，不由询问道：杳杳，阿衍没跟你一起？
姜书杳闷不啃声地蹲下换鞋，随意用手指了指外面，果然，下刻裴衍就出现在了门口。
干妈，今天煮了什么好吃的？
少年边问边换上鞋柜里那双专属于他的大凉拖，动作比姜书杳这个主人还要利索。
女孩无声的注视下，只见母亲脱下隔热手套，迫不及待地揭开青釉瓷盘的盖子，干妈特意做了你最爱吃的蟹黄豆花，你等会儿尝尝，一定比上次还要鲜。
每次裴衍一来，最高兴的就是朱韵，因为全家人都嫌弃她的手艺，只有这个干儿子对她做的菜赞不绝口。
不管怎样，有人扫光满桌子的菜，不但极大地满足了她的虚荣心，更给她未来在提升厨艺的道路上增加了不少动力。
裴衍换完鞋后将书包往储物柜里一放，先去厕所洗手，然后回到饭厅，拉开靠墙那面的椅子，神情自若地坐下，系列行为一气呵成，娴熟地宛若进自家门。
十几年都这样，姜书杳对此已经见怪不怪。
她洗完手进厨房帮母亲盛饭，接着三菜一汤整整齐齐摆在大少爷的面前，那副画面，真是和谐的辣眼睛。
小混蛋一生下来就是享福的命，不知道什么时候她也能大爷似的坐在那儿，让他端茶倒水的伺候伺候。
第17章 无声的炫耀
裴衍看女孩满腹郁闷不情愿的样子，勾唇笑了笑，拿起搁在旁边的手机，在屏幕上操作了一通。
饭才吃了两口就有微信进来，姜书杳划开一看，差点被噎住。
然后，继续进来第二条，读完内容，她的脸色一下子青了。
【你别得寸进尺！】
姜书杳忍无可忍，点了发送后把手机哐当一声放到桌上，引得母亲偏过头来问：怎么了这是？
还没开口，对面的裴衍吃完一口蟹黄豆花连连赞叹：干妈，你的厨艺又精进了。
朱韵一听瞬间来了精神：最近我在网上学了不少新菜，阿衍每逢周三和周五就过来，这两天我不值班，可以做菜给你们吃。
母亲话才说完，姜书杳立刻出声反驳：不行。
两双眼睛齐刷刷看过来。
裴衍手里握着筷子，懒散的靠在椅子上，双眼微眯一副神态恣意地瞧着她，没有半点儿生气或是尴尬的意思。
两孩子从小友谊深厚，朱韵倒没往更复杂的层面想，正准备打圆场，却听女儿缓声解释道：裴衍在雅颂居吃完饭，再回去已经很晚了，那样会耽误他晚上复习功课的。
女孩说得一本正经，字字句句为他着想，换作一般人，倒还真容易被感动到。
可惜裴衍太了解姜书杳了，比她母亲还了解。
少年换了个坐姿给自己盛了碗汤，全神贯注地喝着，没发表任何意见。
朱韵听后仔细思量一番，觉得闺女说得挺在理，虽然她很想裴衍时常过来，可高考在即，再怎样也不能耽误了孩子们的学习。
只是回想起阿衍母亲出国前对她的嘱托，又觉得实在心有不忍。
闺蜜与老裴离婚后，老裴心如死灰一头扎进工作，每天早出晚归，父子俩极少能在家里碰着面。
裴家别墅现如今就像一座没有烟火气息的城堡，冷冷清清，除了一群佣人，阿衍回家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朱韵是看着裴衍长大的，他身上有闺蜜年轻时的影子。
不管是出于爱屋及乌，还是履行闺蜜所托，她都愿意把裴衍当做自己孩子一样爱护和照顾。
气氛沉默间，裴衍一碗汤已经见底，时间不早，他缓缓站起身朝朱韵示意他要走了。
等等，干妈开车送你。
母亲放下碗筷就去茶几上拿车钥匙，临走前叮嘱女儿早点睡，碗放在水槽里不用洗。
姜书杳静静看着朱女士忙前忙后，而某人心安理得的站在玄关处，单手插着裤袋，书包随意挎在肩上，迎上她的目光也不避着，大大方方地朝着她扯了扯唇角。
像是一种无声的炫耀。
姜书杳默默转过头去，无视。
这厢，朱韵刚出门就遇到了熟人，是住在她家对面的王阿姨。
前不久王阿姨一家搬去了郊区，雅颂居这边便空了出来，此时正带中介去房子里拍摄VR准备出租。
朱韵随口问了句现在房租什么价，王阿姨用手指比了个数字，中介在旁边笑着摇头：近期这个价位恐怕不好租。
王阿姨有些不服气，我这里靠近地铁，买菜逛街都很方便，凭什么不好租。
中介无奈失笑，没再继续多言，毕竟顾客是上帝，想要什么价他照办挂到网上就成。
朱韵也只是随便问问，跟王阿姨简单唠嗑了几句，就继续带着裴衍朝停车场走去。
此时一辆黑色轿车缓缓开过来，是裴家的车。
但驾驶座上开车的并不是李叔，而是裴董事长的特助。
轿车稳稳停在两人跟前，裴衍被车灯刺的微眯了眼，偏头避过光，隐在黑暗中的侧脸看不出丝毫情绪。
偏偏朱韵的视力好，隔着玻璃窗瞧见后排坐着的老裴，随即就冲身旁少年笑道：难得啊，你爸居然有空亲自过来接你。
先前她在微信上跟老裴提了句裴衍在雅颂居吃饭，本来只是尽责的告诉他一下，没想到这个大忙人还真过来了。
也行，免去了她多跑一趟。
第18章 她有梦想
母亲回来时，姜书杳正好吃完最后一口饭，问及原因，才知道是裴叔叔过来接人了。
这会儿裴衍一走，屋子里就只剩下母女两人。
姜书杳没急着回房间，而是懂事地收碗擦桌子，最后还想撸起袖子帮着洗碗却被母亲拒绝。
朱韵笑着摸了摸女儿的脑袋问：是不是有什么事要跟妈妈说？
明亮灯光下，女孩细细思索了一阵，随即满怀期待地抬起头，妈，明天就出月考成绩了，如果我拿到全年级第一，以后能不能继续画画。
朱韵听后愣住，片刻反应过来。
从小到大，闺女的学习一直很好，几乎没让她和丈夫操过心。
正因如此，之前两人工作调动，他们才敢放心的中途将杳杳转学。
可是提及画画这事，朱韵不免有些固执，杳杳，我和你爸的意思是，希望你能忍耐忍耐，等高考完后咱们再
画画和学习互不干扰，上次只是个意外，我保证以后会合理安排好时间，绝对不会耽误学习。姜书杳打断母亲的话，声音诚挚而急切，小脸布满了浓浓的期许。
高二那年，有一次背着父母报名参加了省内美术协会组织的一场比赛。
参赛那天恰逢学校模拟考，当时意气冲动，直接放弃考试转道去了美术赛场。
至于后果，就是她的那间画室，被父母给无情地上了锁。
姜书杳自知理亏，默认了父母的行为，虽然没受到任何的责骂，可心里比那样更难受百倍。
她在等一个契机，希望好好表现一阵后，可以重拾画笔。
画画是她最喜欢做的事，成为画家是她的梦想，即便是一个可能永远都无法实现的梦想，她也不愿轻易地放弃。
朱韵见女儿像魔怔了一般，几不可微地叹了口气。
杳杳，爸爸妈妈没说永远不让你画，只是现在是关键时期，一切都比不上高考重要，听妈妈的话，咱们先把心思放在学习上，等明年你拿到大学的录取通知书，我马上把画室的钥匙给你。
母亲说完，姜书杳陷入了沉默。
安静的客厅里，女孩不知在想些什么，半晌，她缓缓抬起眸子静静看着母亲，如果，明年我高考失利了呢？
女儿超乎冷静的一句，直接将朱韵震的说不出话来。
此时，放在茶几上的手机突然响起，打破母女俩的对峙。
朱韵拿起手机看了眼，是科室那边的电话。
接听前她舒缓了下情绪，朝坐在沙发上的女儿温柔地笑了笑：杳杳，你不会让爸爸妈妈失望的，我们相信你。
望着母亲离去的背影，姜书杳的心里再无法平静。
相信她。
自懂事以来，这是父母对她说过的最频繁的一句，姜书杳似乎已经麻木了。
有时候在想，为什么裴衍可以一直那样任性妄为的活着，而她却做不到。
她从小被灌输的思想就是听爸爸妈妈的话，身边的人都在教她应该怎么做，而不是想要怎么做。
父亲觉得她应该考建筑系，母亲希望她能做一名医生，高二文理分班，按照父母的意愿，她未做任何挣扎就选了理科。
她所做的一切不喜欢的事，只是不想让他们失望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