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长公主曾经带着她疯玩了好几年,几乎是看着她长大的,哪怕是一点点细枝末节的习惯她也能看得出来。
眼见薛诺被赵愔愔拉着低头分着她先前囤在荷包里的零嘴儿,大长公主仿佛想到了很久很久以前,眼前两个小孩儿还不及她腿高时,鬼机灵似的阿窈糊弄着老实单纯的愔愔分糖吃的样子。
你一个,我一个。
我一个,你一个。
我一个,我一个,你一个,我一个
最后愣是哄得赵愔愔手里只有可怜巴巴的两三个,元窈却笑得像是偷了腥的小狐狸捧着满满一大把,然后逗哭了小丫头后,再眼巴巴的捧着骗回来的糖块去哄赵愔愔,一块儿一块儿的塞进赵愔愔的荷包里。
祖母,您笑什么呀?赵愔愔嘴里嚼着东西说话不清楚。
大长公主眉眼微弯:本宫笑你这么多年了还跟只小老鼠似的,就知道藏东西。
赵愔愔嘟囔:我要是不藏,就全被表姐抢了
脱口而出之后,她话头瞬间止住连忙闭嘴。
当初永昭公主府出事,祖母伤心不已,连带着后来不知怎的也跟祖父闹了起来。赵愔愔曾偶尔听见过祖母骂祖父,说祖父是个没胆子的孬种害死了元璟弟弟,害得她没机会救元窈表姐。
那之后祖母最不喜欢她提起以前的事情。
赵愔愔生怕惹了大长公主伤心,可没想到这次大长公主却没露出异色来,反而只低声说了句:傻,她现在跟你抢不了了。
赵愔愔心口微窒,嘴里的东西瞬间泛了苦。
马车突然安静下来,薛妩有些担心地看了眼薛诺,就见她仿佛没听出大长公主和赵愔愔话中的深意,她只像是好奇外头街两旁的热闹,靠在马车边上抓着帘子朝外瞧着稀奇,嘴角轻轻上扬着。
只落在膝边的那只手悄无声息的藏回了袖中,抓着几颗杏仁的掌心收拢,手指用力时掐的指节都泛了白。
祖母赵愔愔低声想说什么。
大长公主叹了声:我没事。
猜到薛诺是元窈后,大长公主反而平静了下来。
那汹涌翻滚的心绪就犹如找到了落足之处,不再悬在半空之中让她心神难安,她高兴于阿窈如今能够伪装的这般好,好到让她若非十几年前见过薛妩那早逝的父母认出了她也难以猜到什么,这样阿窈才能足够安全。
她没让身前三个孩子看出分毫来,也想安静下来好好想想该怎么护着阿窈她们。
等马车走过正街停在了沈家门前,大长公主才再次朝着薛妩开口:小姑娘,之前在猎场时本宫说的话不全是为着你解围,愔愔马上就要过小生辰了,你若有时间便来替她打理吧。
薛妩知道大长公主的庇护之意,点点头:好。
赵愔愔扶着薛诺小心踩着马凳下了车,等站稳让金风将人扶着之后,她才说道:你这打从进京之后就真的是灾祸不断,不是今儿个受伤就是明儿个中箭的,十次有八次见你都灌着汤药养着伤,这弱柳扶风地都快赶上江毓竹那个病秧子了。
我看白锦元那花孔雀说的对,你真得找个时间去庙里拜拜,要不赶明儿我去拜了给你求个平安符回来,要不我真怕你哪天被人折腾没了。
薛诺哭笑不得:别乌鸦嘴,我可是要长命百岁的。
她看了眼坐在车内没有下来的大长公主,见马车帘子也垂着,她便像是无意间朝着赵愔愔问道,
对了,白锦元呢?还有那位江世子,今儿个怎么没瞧见他们?
赵愔愔顿笑:可别提了,那花孔雀比你还倒霉,说是昨个儿夜里起夜时栽到营地外的土坡下面了,被坑里的树条子抽的满脸满身都是血印子没脸见人,赶在今儿个天亮之前就先跑了。
至于江家那个病秧子,说是昨天受了惊吓,夜里高热不退后来不知道怎么吐血了,定远侯府的人早上跟着皇伯父他们一起走的,我偷偷瞧了一眼,那脸色惨白惨白的,跟断了气似的。
说起江毓竹,赵愔愔话可多了,
定远侯府的帐子不是挨着皇帐边儿上吗,早上天不亮的时候那动静闹的可大了。
红豆说他瞧见江毓竹发病时定远侯还把帐中的下人全都遣了出来,那病秧子好像还疼的惨叫了,后来没多久就有下人捧着血衣出来,那红彤彤的也不知道吐了多少血。你说他一个病秧子,风吹了都能倒的,好端端非得跑来猎场,没事白遭一回罪。
早上定远侯抱着他上马车时,那脸色都像是死了儿子。陛下怕他半道上断了气,让徐太医全程跟着,连冯大人也带着锦麟卫护送,他这规格都快赶上圣驾了
只可惜,快死了。
早前就听说那江毓竹没几年好活,今早一看,别说三年,赵愔愔觉得一年都勉强。
薛诺听着赵愔愔的话眉毛轻挑了挑。
江毓竹患的是心疾,幼时发病她也见过,那会儿蜷成个虾子连喘个气儿都难,一张脸憋得跟大茄子一样青紫青紫的,可没见他惨叫过?难不成那病秧子除了心疾还有别的什么病?
她倒是觉得有意思,白锦元半夜栽坑里,满脸伤疤先跑了,那江毓竹也发病吐了血冯源亲自送他,这可真是够巧的。
赵愔愔脑子里没那么多心思,只噼里啪啦地嘀咕了一通就说道:反正我瞧着那病秧子怕是没两年好活了。
薛诺说道:你这话可别往外说,小心定远侯府找你麻烦。
你当我傻啊?
赵愔愔翻了个白眼,这种话脑子进水了才会去人家爹娘面前舞,那不找抽吗?
外间起风了,吹的赵愔愔脸皮子疼,她朝着薛诺二人道,行了,外头天冷,你赶紧回去好生养伤,我过几天再来看你,对了薛姐姐。
她拿着块牌子给了薛妩,这是祖母让我给你的,是公主府出入的牌子,等阿诺这头安顿好了,你可别忘了来替我操持生辰宴。
薛妩接过后蹲身行了个半礼:郡主放心,我记得的。
赵愔愔笑着挥手:行了,快进去吧!
你们先走。薛诺道。
赵愔愔也没跟她争执谁送谁,笑着就转身上了马车,撩开帘子正想跟薛诺他们说话让他们进去呢,就听到有马车疾驰过来缓缓靠近。
瞧见那边掀开的帘子,赵愔愔惊愕:祖父?
第264章 怨恨
安国公也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她们,他透过那边帘子瞧见坐在赵愔愔身后的大长公主,又看了眼站在外间的薛诺二人,半张脸都被马车里的阴影遮掩着瞧不出在想什么。
半晌他才开口:你们怎么来这里了?
赵愔愔回道:阿诺身上有伤,我和祖母正好回来就送他和薛姐姐一程。
沈家的人呢?安国公皱眉。
赵愔愔刚想开口解释猎场那边遇了事,她和祖母替阿诺他们解围的事,只谁料还没说话身后就传来大长公主的声音:你同不相干的人说这么多做什么?本宫累了,回府。
安国公眉眼中带着疲惫:长乐,我只是担心你
不劳国公爷费心。
大长公主面色冷冽,她对着旁人时还能有几分威仪,可惟独赵玄穆,她却连半句话都不想多说。
她不能让他知道元窈还活着,不能让他怀疑薛诺,更不能让他把阿窈当成了讨好圣意的踏脚石。
大长公主眼里满是嘲讽:怎么着,国公爷管天管地,还要管到本宫头上来不成?这京城里头高门权贵之地只能你安国公来了,本宫连顺路送两个小辈都还要跟你解释?
长乐
安国公看着大长公主对他的憎恨和厌恶,放在腿边的手紧握了起来。
大长公主冷笑了声:早知道你会来沈家本宫连这顺路一趟都不走,没得恶心了自己。
她说完越过赵愔愔扯着帘子啪地摔了下去,那摇晃的帘子遮住了她阴沉下去的脸,
没眼色的东西,还不走等什么,让本宫亲自赶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