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长冬摇摇头:有些东西不适合交给殿下。
太子眸色微凝。
之前我曾给了小沈大人一封书信,想必太子殿下也已经看过了,我既向殿下示好,自然是不想让殿下遭了无妄之灾。
漕运的事情远没有殿下想的那么简单,有些东西我若是交给您,再由您交给陛下,陛下不会觉得殿下办事有力,只会疑心您早就知晓江南之事,甚至与微臣勾结。
詹长冬没跟太子他们兜圈子,直接就说道,
之前堂上我未曾明说,除了怕被人灭口,也是知道殿下如今在京中处境并不算好,我若是现在就打上殿下烙印,就算于漕运之事有功,陛下也未必肯让我留在京中,更不会放心用我。
顿了顿,他又笑,
而且太子殿下未必全然信我,我离京多年对殿下秉性也并不熟悉,我手中握着的是我仅剩的能够博弈让我回到朝中的东西,太子殿下总要给我留几分筹码,要不然您与沈大人过河拆桥,微臣到哪儿哭去?
放肆!伍金良顿时厉喝,太子仁厚,岂是你口中之人!
第91章 赌不赌
詹长冬淡声道:仁不仁厚,没相处有怎能知道,知人知面不知心呐。
你!
伍金良大气,只觉得这詹长冬不识好歹,张嘴就想喝骂,还是太子朝着气恼不已的伍金良摆摆手:伍大人先别气。说完抬头看着詹长冬说道:詹大人说的有几分道理,可孤如何能信你?
那就看殿下肯不肯赌了。
詹长冬微笑,赌赢了,多一个能替你达成所愿如臂指使的朝中重臣,赌输了,顶多也就是白白替我做了嫁衣,丢了漕运上的利益。
说到底微臣手中也没有殿下把柄,是输是赢,总伤不了太子。
詹长冬立于几人之中,面对他们目光时镇定自若。
太子倒没觉得詹长冬的话冒犯了他,反而很喜欢他的坦白,而且能有胆量与他这般说话,至少证明眼前这人并没有被这么多年外放抹灭了锐气,不愧于当年朝中双璧之称。
他看向身旁沈忠康:沈大人觉得呢?
沈忠康微眯着眼看着詹长冬:你自信见到陛下之后,能让陛下信你?
詹长冬淡定:能。
沈忠康定定看了他片刻,才扭头对着太子说道:殿下稍后带他入宫吧。
沈大人!
伍金良惊愕,怎么能真送他进宫,要是让他直接见了陛下,那漕运上的那些东西岂不是不经太子之手,他们也失了先机?
沈忠康朝着伍金良摇摇头:詹大人说的没错,有些东西是不适合经太子的手。
可是他万一反水
他不会的。
沈忠康言语肯定,詹大人手中握着的,无非是漕运上的一些把柄。
他先前挑拨朱英掺合私盐案已经得罪了徐立甄,后拿了郭跃光之子,又抓着扈家之事不放得罪了四皇子,三皇子府因柴春华的事避嫌都来不及,他既卖了漕司的人,就只有回京一条路可走。
詹大人是聪明人,我想他不会连太子和沈家也得罪,让自己举世皆敌。
沈忠康这话与其是在说给伍金良他们听,倒不如是说给詹长冬听的。
詹长冬听出他话中威胁之意:沈大人说的是,我自然不会那么蠢。
薛诺见过柴春华出来时眼圈红红的,跟着潘青出来后迎面就撞上了太子他们。
太子打算直接带着詹长冬进宫,见潘青出来正好回宫,倒是詹长冬见到薛诺时顿时笑出了声:小孩儿,你不是说老天有眼吗,怎么还哭鼻子了?
薛诺瞪他一眼:关你屁事!这里可没牢门!
詹长冬翻了个白眼:你倒是碰我一指头试试。
薛诺眼神凶了起来。
沈忠康和太子都是一愣。
太子扭头:詹大人认识他?
怎么不认识,之前在江南见过,小沈大人那会儿装晕不肯掺合私盐的事,我白跑了几趟柳园,都是被这小孩儿凶神恶煞撵出来的。
詹长冬撇撇嘴说道,她这张脸长得这么招摇,谁见过能忘,只是没想到小沈大人还真把她捡回京城来了。
这么凶的狼崽子,小沈大人也不怕被反咬一口。
沈却听着詹长冬的话顿时脸色一沉。
薛诺出身不好的事瞒不过江南的人,可他不喜詹长冬这语气,话里话外带着一股子轻视之意,像是将薛诺当成了随意之物谁都能带走似的。
他侧身就挡在薛诺身前:阿诺的事情不必詹大人操心。
复又对着太子:
殿下,您既然要带詹大人入宫就早些去,免得被人察觉从中作梗。
太子多看了满是凶色的薛诺一眼,颇感兴趣的低笑了声,倒真挺像是狼崽子的:詹大人,我们走吧。
詹长冬见沈却袒护薛诺,心中微放松了些,扭头故意道:小狼崽子,下次请你吃糕。
吃个屁!薛诺冷笑,扭断你脖子!
詹长冬哈哈笑出声,跟着太子离开。
沈忠康见沈却压着满脸阴沉的薛诺,扭头看向姜成。
姜成刚才也跟着一起去了大牢,虽然没进去,但对里面的事情倒是听到了一些:潘侍卫带着阿诺进去之后,詹大人把人认了出来。
詹大人提起阿诺的姐姐,说她无福跟着大公子回京就没了命,还说阿诺是命好才被大公子给捡了回来,阿诺险些跟他打了起来,还是潘侍卫拦着才算了。
伍金良在旁听了个清楚,忍不住就道:这詹长冬的嘴可真够贱的。
专揭人家伤疤。
难怪这小孩儿恨不得撕了他。
他还记得詹长冬这人以前在京城时就心高气傲,占着六科给事中的位置没少因为那张嘴得罪人,后来去了漕运也跟地方上格格不入,没几年就因为得罪小人,被崔乐检举陷害给压了下来。
伍金良瞧了眼薛诺说道:说起来这小孩儿跟他那死对头同姓,他怕不是被那薛忱压了半辈子,碰着个姓薛的就想着要刺上几句。
说完看着沈忠康,沈大人,这詹长冬脾气太难琢磨,不像是个好拿捏的,就这么送他去见陛下真的好吗?
沈忠康神情微怔,抬眼看向薛诺时,才猛的想起她跟薛忱同姓。
两人都姓薛
沈大人?
沈忠康回神:好不好太子已经将人带走,眼下也没别的办法。
詹长冬不管想要什么,终归会咬死了漕运的人,有他在至少能截了徐立甄的胡,让他失了帝心。
就算詹长冬真的踩着他们当踏板事后翻脸不认人,也好过便宜了徐立甄,况且想要踩着他们上位哪那么容易。
他真敢过河拆桥,他自然也有办法让他在朝中坐不稳。
太子走后,几人也没多聊,沈忠康与伍金良说了几句之后,就和沈却他们一起准备回府。
沈却也知道薛诺去了牢里发生的事,见她沉着脸性质不高的样子,拉着她胳膊对着已经上了马车的沈忠康说道:祖父,我想起还有些东西要买,您先回府,我稍后回去。
沈忠康看了两人一眼也没多问:早些回去。
好。
沈忠康放下车帘,马车就离开刑部门前,等走远了时,他鬼使神差的又拉开帘子朝后看了眼,就见自家长孙正低头跟身边少年说着什么。
沈却今日是以证人的身份过审,身上穿着常服,长身而立时比着身边少年高出许多。
他低头轻声说了句什么,身旁那少年就仰头看他,露出精致的下颚来,而沈却脸上是难得的耐心。
沈忠康皱眉放下帘子,长垣对这个薛诺是不是太看重了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