呈州那边若不是沈却拼死将账册送出,怕漕运上从头到尾都不知情,这般不敢让人知晓暗中行事,要说他没私心怎么可能?
天庆帝一直以为徐立甄跟朝中其他人不同,才放心将他起复后依旧留在都察院里,甚至还曾想着要将人重新提拔起来,替他监察百官,可没想到,他到底还是起了异心,那账册到手能干什么,他怎会不知?
朱英和郭跃光呢?
已经去了刑部了。
这二人虽然是漕运司官员,可都是戴罪上京的,朱英还好一些,眼目前暂时还没有什么暴露出来,可郭跃光的儿子却是实实在在牵扯到了私盐案里,两人自然也就没了外官入京该有的待遇,直接就去了刑部那边。
该入狱的在牢里待着,没入狱的也在刑部厢房暂住。
冯源说道:太子殿下已经在准备堂审之事。
天庆帝听闻太子后,神色冷淡了些:盯着些。
他没说盯着什么,可冯源却是明白。
冯源顿了顿:还有一事。
什么?
薛忱有下落了。
天庆帝豁然抬头,眼神阴沉下来:人在什么地方?
江南。
因漕运司一行人入京,京中暗潮翻涌,不少人都动了起来。
沈家这边,沈却和沈忠康他们也越发忙碌,白天几乎很少见到二人身影,薛诺也没做什么多余事情,只一直留在沈家这边,直到堂审这一日,薛诺早早就带着金风到了刑部衙门对街的酒楼。
这楼上视野极好,刚好能瞧见刑部的方向。
她半开着窗户靠在窗边目视那边,就见到有马车陆陆续续地停在刑部门前。
来的人还不少。
薛诺定定看着那边有人陆续进了刑部之后,才收回目光朝着金风问道,孟德惠的事情查的怎么样了?
金风低声道:孟家其他人没什么问题,孟德惠表面上也极为清廉,整个孟家都显得格外干净,还是探子连跟了数日,又盯着孟家所有人,才发现孟德惠在外养了一个外室。
外室?
金风点头:那外室姓彭,说是江南富商彭家的庶女,实则是成国公府特意训练出来的瘦马,颇懂营商手段,孟德惠很多暗地里的生意都是交给彭氏处理。
那彭氏对外宣称自己是丧夫不久的寡妇,身边还养着四岁大的孩子。
孟德惠做的极为隐秘,每隔数日才会去见那外室一面,而且每次去时都十分小心,要不是邱长青的人日夜不间歇的盯着,又刚好撞上了这次孟德惠身边的人去给那彭氏送东西,恐怕也很难发现。
薛诺靠在栏杆上静静听着。
金风继续说道:青鸟让人去查了彭氏的底,发现她手中经营的那几处铺子生意都极好,特别是布庄,进货出货不断,盈利也十分惊人,单是今年年后到现在不足半年时间,经她手的银子就足有七、八万两。
薛诺闻言顿笑:她那怕不是布庄,是销金窟吧。
京城是繁华,可越是繁华之地,生意也就越不好做,特别是权贵聚集的地方,如衣食住行这种很难亏损的生意,几乎都被权贵府邸和一些关系户占了个干净。
那彭氏既然被孟德惠暗中养着以寡妇示人,身份必然不能让人知道。
孟德惠为人谨慎怕落人把柄,也不会轻易在明面上帮衬那彭氏的生意,换句话说,以彭氏一个外来客商,又是个女人,单一个布庄半年就能有七、八万两的毛利,早就该被人盯上了。
金风说道:邱大人也是怀疑那彭氏暗中有别的生意,所以混进彭氏布庄查了,发现那布庄进出货的价钱相差不到一成,甚至还有些赔本卖吆喝,而且每次彭家商船进出之时,除了布匹之外都会带上很多私货。
私货?
丝绸茶叶,盐铁武器,大部分都是些朝廷不允买卖的东西,而且数月前彭氏还曾在码头附近借过十个仓库,青鸟让人查了,那仓库里存放的全是粮食,后来被彭家商船运往了南地。
码头的仓库都是极大的,能用十个仓库来装的粮食,总不会是自己吃的。
想想数月前延陵水灾后不久,官仓就被人抢了,朝廷灾粮送到之前曾有过一大批粮食高价售卖,一斗米卖出了平日二、三十倍的价钱,薛诺就明白了,这孟德惠发的不仅是私盐的财,居然还有延陵水灾之后的国难财。
她一直以为那次是江南附近的粮商暗中兜售粮食,可没想到是京中的人掺合了一脚。
呵!
薛诺冷笑出声。
踩着人命赚钱,能不盆钵满盈吗?!
孟家其他人知道这事吗?
应该不知道。金风说道,孟德惠的妻子柳氏出身永顺侯府,为人十分强势,孟德惠对外也一直跟她夫妻恩爱,为官清廉,孟家内里花销虽然不小,可很多都是柳氏拿着嫁妆补贴。
要是知道,柳氏怎么肯?
薛诺闻言险些被孟德惠这骚操作给逗笑了,感情这位户部尚书在外赚的肥得流油,养着娇妻佳儿阔绰至极,在家却是一毛不拔,还用着妻子的嫁妆,那柳氏知道了还不得挠花他的脸?
如今的永顺侯是谁?
柳林能。
薛诺微歪着头想了想,她倒是记得柳林能是个极为好脸面的老头子,仗着曾经在先帝跟前有过从龙之功就自持甚高,对谁都一副瞧不上眼的样子,最重要的是那老头子性情冲动忍不得半点委屈。
当年母亲还在时,那老头子稍稍受点儿气就能闹的天翻地覆,谁要是扫了他颜面,他就能跑进宫里缠着天庆帝撒泼甩赖地要公道,还曾经被母亲削过两回。
薛诺忍不住摇摇头,那孟德惠娶了柳家的女儿还敢这么玩,他也是胆子大。
第87章 花孔雀
金风让小二上了茶水过来,薛诺就慢悠悠地在楼上等着。
壶中茶水换了两波,楼下喧嚣声更是不断。
一直到过了正午,街头行人渐多起来,刑部那边依旧没什么动静。
薛诺倒也不急,漕运的事情一时半会儿审不清楚,光是詹长冬反口就足够闹的天翻地覆,她这会儿思衬的反而是怎样挑起孟家和永顺侯府这事,那个孟德惠是当年锤死薛爹爹说他是逆贼的人,也同样是踩着母亲尸骨从侍郎位爬上了尚书位。
对于七年前谋逆之事,孟德惠应该知道不少内情。
薛诺轻捻着手指正想着该从何处下手,抬眼就瞧见远处混在人群里跟只花孔雀一样招摇过来的少年。
白锦元?
那少年身上穿着红色锦衣,身边跟着的赫然是上次那个仆人。
跟上次在酒楼见到时鼻青脸肿不同,这次这少年好看了许多,脸上伤势好了之后,白锦元唇红齿白,眸子钝圆,脸蛋儿五官都是极为精致,手里拿着把扇子装模作样地摇晃着,站在人群里招眼的很。
他腰间挂着香囊,衣领外翻绣着云纹,走路时跟只开了屏的花孔雀似的。
周围不少人都偷偷打量,白锦元满脸倨傲,朝着看他的人就骂了一句:看什么看,再看小爷剜了你眼睛!
旁边人一哄而散。
白锦元这才鼻孔朝天哼了一声。
啧。
薛诺莫名轻啧了声,又朝下看了一眼。
这酒楼正对着朱雀大街,斜对面对着刑部大门,往后有条巷子过去就是京中正街,那边商铺林立,下方人来人往不说,不时也有马车经过。
她扭头对着金风道:下去逛逛。
金风跟着薛诺到了酒楼外时,白锦元正咬牙跟着身边的仆人低骂道:你个狗东西,你不是说这边有卖身葬父的,人呢?小爷眼巴儿着的跑过来,结果什么都没瞧见?
他还没看过话本子里卖身葬父的桥段呢。
那仆人连忙道:之前的确有的,听说还是个很标志的小娘子,长得比烟云阁的头牌还好看,就在刚才那条巷子口,哪知道一转眼就没了
没用的东西!
白锦元抬脚就把人踹个趔趄,人都没留住,还敢叫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