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程万宇脸都气红了,他做了这么多年生意,早就习惯了被人高高在上地捧着,多少年没受过这种气了。
他调整了一下心情,勉强笑了笑:蒋时,我知道你还记恨我
蒋时立刻打断:没有记恨你,都过去那么多年了。只是很想看你倒霉。
程万宇气炸了,他指着蒋时骂道:这么多年了你还是这个德行,就你这样,谁还敢跟你结婚?
蒋时挑眉: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想结婚?还是说你到现在都觉得你能拥有这么多女人是因为你有魅力?
她一副不敢置信的表情:小谭的事还没让你清醒?你都55岁了,半只脚都迈进老年人行列了,要不是因为钱,谁愿意站在你身边?
蒋时说着,捂了捂鼻子:也不知道有没有老人臭。
程万宇气得说不出话。
蒋时笑着给了最后一击:不过说实话,我最近也有点理解你了。谁不喜欢年轻人呢?年轻小孩就是比你这种年纪的人强啊。
她用手挥挥鼻间的空气:起码不臭。
说罢,她转身离开。
*
程望这一趟出去了很久,给大哥买了些日用品带回来。
他拎着大包小包回到病房,发现程万宇坐在走廊的长椅上发呆。
程望过去叫他一声:爸,怎么不进去?
程万宇吓了一跳,抬头见是小儿子,点了点头。他揉揉眼睛,摇头说道:不进去了,省得又吵架。
程望抿着嘴,说了句好吧,去病房放东西了。
再出来时,他坐到程万宇身边,问道:爸,你刚才说有话跟我说,是什么呢?
程万宇掏出手机,调出一个页面给程望看:这个卡号是你的吧?
程望点点头。
程万宇苦笑着说:小望,你可真是我那时是气上头了,我怎么可能真的要你的钱?我的卡太多了,平时也不是每天都去看进账记录,前两天才发现。
这话倒是真的。程万宇对他自己银行卡余额的关注远没有对公司应收账款余额多,五万块钱不多不少,他看了一眼,也没仔细想,之后就抛到脑后了。
再想起来这件事时,他发现转账人姓名的最后一个字是望,这才恍然大悟。
程万宇坐姿微微绷紧,不是很放松的姿态。方才和前妻的争吵留下的余怒还挂在脸上,让他看上去阴沉又疲惫。
他短暂地掀过了这个话题,转而问道:小望,听说你买房了?
程望摸摸鼻子,声音很小地嗯了一句。
现在琴市房价太高了,花了不少钱吧?现在钱还够用吗?爸给你
程望打断:不用了,我没怎么花钱,基本是、是、
程望没怎么主动跟别人提过乔北心,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在程万宇面前称呼他,最终含糊地一笔带过:是他找长辈借了点钱买的
程万宇脸色很不好看,但到底还是顾及着这是在外面,忍了又忍,语气晦涩地说,你算了,算,你爱怎么着就怎么着吧
程望不知道他这是不是松口的意思,但,也无所谓了。他对程万宇说:爸,那钱你别转回来,我不要。
本以为会和程万宇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一番,没想到程万宇爽快地点了头。
行,那这五万钱我就收下,但你之后别再转了。程万宇搓搓脸,抬头望着程璟的病房,又说,我给你和小璟准备了一点东西,还有点手续和流程要办,本来没想这么早告诉你们。
说着,他从公文包里取出两份文件递给程望。
这是?程望接过,草草看了一遍,眼睛都瞪圆了。
程万宇给他的,是两份股权转让协议。
去年程万宇的公司被琴市一家国企收走了51%的股份,交易完成后,程万宇手里只剩下百分之三十多的股权了。
现在,他草拟了这两份协议,给自己的两个儿子各转让了5%的股份。
协议上还有很多条款有待商议,旁边的标注界面密密麻麻的全是律师修改的痕迹。
程望捏着那几页薄薄的纸,心中百味杂陈。
这时,程万宇说:之后等你大哥醒了,你去跟他说吧。我懒得理他。
程望抬起头,不解地问:为什么给我们这个?
程万宇向后靠去,微微抬着头看着头顶的天花板,脸上罕见地出现了无所适从。他用右手食指敲着自己的膝盖,沉默着想了很久要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其实有很多种搪塞的方法,例如说我公司的股份不给你们难道给外人吗,就当是做爸爸的给你们的零花钱之类的,但他都没有。
这个时候,程万宇忽然就明白了上次程望为什么会对他坦白喜欢男人的事。有时候,人是会情不自禁地想要说真心话。
程万宇对自己的认知挺明确的,他知道自己不是个好人,对爱人不好,对儿子们也不好。活了五十多岁,到现在终于有了些对家庭的眷恋,想要认真地组织一个家庭,可他似乎无能为力了。
错过的亲情无法弥补,唯一还能给他们的,就只剩下钱了。
可要他承认这些,实在是比登天还难。
最终,程万宇只是说:想给你们,收下就行了,别的哪那么多问题。
*
后来,程璟看到这两份协议时同样沉默了很久。
他竟然说了跟程万宇差不多的话:给你就收着,管那么多呢。
*
转年的二月,程望和乔北心搬了新家。
拥有了心心念念的大阳台,两人很是花心思好好布置了一番,每天下班回家后第一件事就是往阳台跑,对这几盆花花草草上心得很。
很快,乔北心下基层的时间就满了一年,调回办公室之后,顺利晋升了。
程望那边也是一切顺利,入职第五年,程望升经理了。
那一年他们新接了一个大项目,程望是主管项目的几个经理之一。项目结束后,他被这次的客户挖走了。
自此,程望终于脱离了996的生活,过上了正常上班族朝九晚五的生活。
乔北心越来越会做饭了,程望经常带着小饼干、泡芙、蛋挞去上班,甜得女同事嗷嗷叫。
程望也终于戴上了乔北心送的那条手链,白净纤细的手腕上每天都缀着一片心形的叶子。
日子一天天过去,一眨眼,又是一年春节。
北方人过年是一定要吃饺子的,除夕当天,乔北心下班后回到家立刻开始拌馅儿、和面,准备包饺子。
他们就两个人,倒也方便。
拌好的馅儿是三鲜的,每一只饺子里都包了一只大虾仁。
程望不会做饭,便拎了吸尘器去做扫除,顺便给家里贴几个福字。
收拾好这些后,程望拍拍手,来回打量着他们的家。
不知不觉,这里真的有个家的样子了。
程望低头偷笑一声,跑到厨房,从背后抱住乔北心,眼睛盯着他手上的饺子,问:好了没呀?
马上。
饺子端上桌了,两人有说有笑地吃着,偶尔抬头看一眼电视上的春晚节目。
吃过饺子后,他们坐在沙发上,一边回复着春节祝福消息,一边等待跨年时刻的到来。
程望小的时候没被人教过要守岁,和乔北心一起生活后才知道这些。现在,他对守岁的执着反倒比乔北心更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