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放松着呢。护士小哥戴宁以为时睦州在提醒他,笑着语气轻快,我就是嘴上说说,没问题的时大夫。
司栗听着,默默把手指又抠到一起,分解着心里的恐惧。
时睦州沉静的目光停在护士小哥的脸上,眉头有一瞬间的压低。
兜里的手机响起铃声,他收起视线,对戴宁说:你忙。
说罢,他接起电话向治疗室门外走去,主任,嗯,正要去找您
他出了门,接电话的声音消失在司栗耳边,她悄悄缓了口气。
不知怎的还有些失落。
又一颗可爱的小结石被取出来,戴宁把它捻在医用纱布上,他看着面前这位患者小姐一直紧紧抿着嘴唇,紧张的情绪显而易见,他打开话题缓解她的情绪:小姐姐别紧张,没事的,这在我们眼科都算小处理,肯定不会受伤的。
嗯。司栗勉强笑笑。
现在感觉疼么?
有一点。
麻药劲快过去了,我再给您把大的挑几个,咱这次就先到这。戴宁手上加快速度,你眼皮上的血管比一般人都要多,所以出血量很大,不能多做。
司栗顺着话题问:我下次什么时候来?
呃,这我就不清楚了,时大夫刚刚没说吗?戴宁按照一般的情况,跟她讲着:要恢复一阵子的,毕竟也算是眼皮上的伤口了,等你再觉得磨眼睛再来。
我再来复诊的时候她故作平常,想让语气显得不那么刻意:还是这个医生吗?
那可说不好了,时大夫的号挺难挂的,您得在公众号或者APP上提前预约。戴宁说到这儿,十足暧昧地笑笑,跟她八卦道:您看我们时大夫是不是长得挺帅的?虽然只能看见眼睛。
司栗一愣,干笑出两声,不作评价。
跟您说,摘了口罩更帅!之前有一个流量小花来咱们院看眼睛,反复要了时大夫微信好多次,名字就不告诉您了,保护患者隐私嘛。
戴宁一提到时睦州,口气里那股子崇拜藏都藏不住,我们时大夫真的是青年才俊,说是我偶像都不为过。他可是我们院,不,全南城唯一一个在三十岁前就能坐上专家位评副教授的眼科医生,还参与好多先进课题的研究。
时大夫简直用他的实际行动告诉所有人,这个能力和阅历,有时候真不看年纪。
他从北城调过来以后,收了好多其他医生都觉得治疗风险太大的病患。戴宁一夸起来就停不下嘴,处理完凸出来的结石,用湿棉签帮她把内眼皮上的血迹吸干净,我记得特清楚有一个小瞳孔白内障患者,本来建议转到北城总院看看的,结果时大夫过来,看了看直接说一句,能做。
虽然人是冷淡了点,但是他那股劲儿就是特能给患者安全感。
司栗坐在眼科走廊里,手上拿着医用纱布捂着自己的右眼,等着止了血再走。
眼皮子里面因为创伤而产生的疼痛随着麻药效果散去慢慢明显起来。
她眯着右眼,左眼在走廊前后打量。
已经看不见时睦州的身影了。
心中寻找的念头作罢,她索性向后靠着,歇一会儿。
中午这会儿是医生们休息的时间,所以走廊里的病患已经少了一半多,过会儿下午看诊的患者们就要逐渐上来了。
虽然看不见,但是她有感觉自己的右眼应该已经肿起来了。
司栗一抬头,正对面墙上挂着主治医师们的个人简介,虽然看不清,但是能够猜测到最右面照片上扳正挺直的身影的所属。
她拿下捂着眼睛的医用纱布,看了看血迹已经很淡,于是收起来站起身。
司栗戴上框架眼镜,走向那张专属于时睦州的医师简介。
就读于全国最好的医学大学北城医科大学,八年取得本硕博三个学位,博士在读期间出国与国外医疗名校交流,与国外国内团队联合完成多个医疗应用题材的科研工作。SCI论文发表四十多篇,中文核心期刊论文十几篇。去年还担任了某一流大学的特聘副教授。
密密麻麻的手术和学术经验,以及那金灿灿的学历,看得司栗有些眼花。
视线从那一行行冷淡且权威的字体上略过,让她不禁觉得
时睦州这个人,于她而言更加陌生了。
.
晚上,蔡书语把她约在大悦城里面的一家饭店里。
哎唷。蔡书语坐在她身边,看着她的右眼,你这眼睛还能睁开吗,真的有点肿。
司栗右眼比左眼鼓出一圈,勾勾唇,可以想象一下,拿着针管在你眼皮里抠出一个个坑的感觉。
蔡书语冷不丁打了个寒噤,挥手道:行了行了,我鸡皮都起来了。
你这最近就注意忌口吧,生冷辣的都别吃。蔡书语回到她对面的位置坐下。
司栗环顾一圈飘着咸辣香味的川菜馆,最后视线回到蔡书语脸上,无语死了。
蔡书语讪笑一声,拉着她起来,忘了这不是,走走走,换个地儿。
为了不让别人看见自己这副眼睛肿突的丑样,司栗戴上蔡书语的大墨镜,配着红唇,又飒又显眼。
引得擦肩而过的顾客们时不时打量过来。
边走边聊这时候,蔡书语想到,又问她:同学聚会,你真不去?
司栗忘了还有这回事,她还没和蔡书语说自己在医院碰上时睦州的事。
她挽着蔡书语的手臂,刚要开口,蔡书语率先截话:哎,不去也好,你这眼睛还是在家多休息吧。
最近能少写就少写点,每次都说你,不要那么拼。她叹口气,属实心疼,道:身体健康是不可逆的,你先要保证一个好身体才能写更多年,是不是这个道理啊。
是。司栗将她这份心意揣在心里,也是无奈:这不是想赶紧突破一下嘛。
别突破了!咱已经很厉害了,这工作这么不稳定你还能保证现在每月收支不赤字。蔡书语摇摇头,突破突破,我都怕你人突破没了,你可别。
司栗憋不住笑出好几声,你跟我妈似的。
那说明我跟阿姨真的都快为你操碎心了。蔡书语比司栗还要高一点,一米七三的个子一抬起手来就能摸到她脑后的卷发,安抚着:这本完结了必须给我好好休息。
他们的同学聚会定在这周日,司栗这天在家里刚写完更新,开始犹豫。
她盯着电脑屏幕,鬼使神差般的,屏幕上浮现出那人坐在检查器械前戴医用手套的身影。
自从上次从医院回来,她这几天心里就一直不踏实。
就好像一颗心在海边放着,一波又一波的浪潮拍上去,然后退下,然后第二波袭来,再退下。
一鼓一鼓的细痒浮躁着她的情绪。
高中同学也有八.九年没有见过了,有时候会看见他们在朋友圈发自己的近况,无非都是能往外炫耀显摆的。
优越的工作也好,美满的家庭也罢。
她排斥聚会,不想给他们另眼讨论自己的机会。
但是。
司栗垂着的眼睫尾轻颤。
如果时睦州会去,那就不一样了。
语言可以骗人,行动也可以骗人。
但是这份鼓动了多天的浮躁情绪,清晰地在告诉自己她很想再见时睦州。
脑海里忽然浮现出在医院看见他一片墙的优秀履历,以及那个护士小哥满脸崇拜的样子。
她莫名的想去时睦州面前转上那么一圈,向他袒露自己过得也不错。
一切的前提是就诊的那天他没认出来自己。
半躺在电脑椅里的她忽然坐直身子,扶着下巴,眯起眼睛。
回想那天他的所有神情语气。
看诊的时候,一句废话没和她说,一个多余的眼神也没有给她。
完全是一副见陌生患者的模样。
应该...司栗抄起旁边的镜子,自己打量自己的模样。
从尖瘦的脸,一颦一笑透着大气明媚的眉眼,到红润的嘴唇,一头棕栗色的卷发。
完全跟高中时候那个土里土气的自己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