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太久没温过书,随便翻开一页,唯一的感触是每个字他都认得,但连在一起就是看不懂意思。
易淮坚持着自我折磨了一会儿,就在他开始权衡到底是学习痛苦还是被祁航直搞死痛苦的时候,宿舍的门从外面被敲了几下。
他以为是程柯,头也没抬道:门没锁,你进来就行。
宿舍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易淮等了半天也没听见程柯开口说话,便转过头说:你怎么哑操!
祁航直抱着胳膊靠在门上,神情松散地看着易淮。
被吓得飙了脏话的易淮迅速改口:操嘈嘈切切那什么弹,大珠小珠落玉盘。
祁航直挺意外地看了他一眼:还会背《琵琶行》呢。
就会背这一句,易淮老老实实地说,随即就调整好了表情状态,班长来视察啊?
祁航直走到他旁边,低头看了一眼桌上的课本:能看懂么?
易淮怕自己说看不懂祁航直会生气,于是点头哈腰道:能看懂能看懂。
祁航直哦了一声:那你看吧。
然后就从兜里拿出手机,随便从易淮宿舍的角落里拖了一张椅子出来,坐在上面开始打游戏,两条长腿一放,易淮顿时觉得自己的宿舍比刚才小了不少。
他以为祁航直只是突发奇想来自己这儿歇歇,没想到对方打完一局排位之后,又匹配了下一局。
班长。易淮小心翼翼地叫了一声。
祁航直没看他,修长的手指点着屏幕:嗯?
您看上我这宿舍了?易淮问。
祁航直听出他的言外之意,淡淡地说:文老师让我给你补习。
哦,易淮迟疑着开口,那您
你不是能看懂么?祁航直速战速决地推了对面一个塔,终于抬起了头,眼神落在易淮脸上,带着真真切切的疑惑,仿佛不明白易淮为什么要打扰他打游戏。
易淮:
您倒是早说有公务在身啊。
他清了清嗓子:我发现其实还是有些地方看不懂。
祁航直重新低下头:那你努力看。
易淮没见过这样的人,他自诩嘴皮子还算利索,然而祁航直总能让他产生一种自己语言十分匮乏实在无言以对的感觉。
他抱着课本哀怨地盯着祁航直,盯了能有五六分钟,祁航直忽然放下手机,伸手把他的椅子拽了过来:有什么不会的?
两个人距离突然变近,易淮愣了一下,然后意识到祁航直的手劲很大,刚才居然单手就把他一个一米八的大男生连人带椅子拖出了一段距离。
这对易淮来说是个有点恐怖的发现,这代表着如果哪天祁航直突然想动手,他估计要歇逼。
易淮哆哆嗦嗦地问:您、您不打游戏了吗?
有个人一直盯着我看,再不给他讲题他就要把我盯穿了。祁航直瞥了他一眼。
易淮提心吊胆地听祁航直给他补了一晚上的课,人生中头一回知道了认真学习四个字该怎么写。
第二天他把这段可怕的经历讲给程柯听,没想到对方结结实实地惊讶了一下:你说班长给你讲了一晚上题?
易淮表情沉痛地点了点头。
程柯上下打量易淮一番,将信将疑道:易淮,虽然我能理解你良心发现想跟班长交朋友,但也不能这么放卫星吧。
放、卫、星?易淮愣了,不是,怎么还搞得跟什么荣誉似的,他就是给我讲了一晚上题又不是陪我睡了一晚上。
他说完这句话之后,程柯突然咳嗽了一声,使劲儿地给他使眼色。
易淮毫无察觉地继续说:再说就算他要陪我睡一晚上我还不一定答应呢
谁要陪你睡?
一个熟悉的声音在易淮耳边响起,他浑身一僵,抬起头看清了似笑非笑的祁航直。
易淮慌不择路,劈手一指程柯:他,他要陪我睡。
程柯睁大了眼睛:饭、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讲唔
他还没说完就被易淮捂住了嘴巴,易淮义正辞严地对祁航直说:班长,我觉得他这种行为非常不好,毕竟大家都这么大了,睡在一张床上影响不好,我替你教育他。
祁航直看了易淮一眼,没说什么,朝门口走了过去。
易淮这才看见门口有个漂亮姑娘,原来祁航直刚才路过是因为有人找。
小姑娘是花过心思打扮的,虽然跟其他女生一样绑着马尾,但额前的刘海却精心地烫过,校服外套系在腰间,露出里面贴身的打底衫。
易淮吹了声口哨:这姑娘谁啊?
二班班花周蓁,你别想了,人喜欢咱班长,全年级都知道。程柯无情地打碎了他的幻想。
易淮切了一声,跟程柯斗嘴道:怎么,她一辈子就能喜欢一个人?
程柯摇摇头不理他,饶有兴趣地观察门口的两个人。
周蓁臂弯里抱着一本练习册,仰起脸问祁航直:上节数学课的内容我没太听懂,你能帮我讲讲吗?
祁航直没说话,只是眼神淡漠地看着她,漫不经心地笑了笑,算是委婉的拒绝。
周蓁有些黯然:我知道了,那下次吧。
易淮看得愤慨:我靠。
程柯以为他意识到刚才放的那个卫星有多不靠谱了:这回你明白了吧。
明白了,易淮重重地点头,祁航直就是块木头,等我学会这些题,我去给她讲。
程柯:
他知道易淮跟班主任的约定,也知道考前三百名对易淮来说不是件简单事情,于是扒了扒易淮的桌洞,从里面把课本抽出来放在桌上:你还是先学会再说吧,好在现在才开学没多久,讲的东西还不多,你要是需要的话我可以给你顺一顺知识点,我妈给我从师范大学找了个大学生辅导,我可以把他给我整理的笔记带给你。
易淮随手翻了翻课本,指着某一页说:那你从这儿帮我顺吧。
程柯不得不提醒他:那前面的呢,你不知道空间向量基本定理的话拿什么做题?
我知道啊,p等于什么xa加yb加zc,易淮无辜地看着程柯,不是跟你说了吗,祁航直昨天给我讲了。
程柯吃了一惊,连忙把易淮的课本往前翻了几页,果然看到自己这个同桌原本比脸还干净的课本上多了一些勾画的痕迹。
笔迹铁画银钩,凌厉漂亮,一看就不是出自易淮之手。
易淮。程柯叫了他一声。
易淮不解地看着对方:怎么了?
程柯缓缓朝他竖起一个大拇指:牛逼,班花做不到的事情,你做到了。
又上过一节课就是大课间,高二年级要下去跑操,程柯拉上校服外套的拉链,站起来对易淮说:走吧。
易淮却神神秘秘道:你先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