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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鹤你怎麽来了?”老道士看了一眼江閑身后还未关上的门外天色, 最后一点黄昏还挂于天际, 待彻底入夜,山下的表演也该开始了, “白日里为师同你说了晚上万石镇中有表演,现在正是表演的时候,其他师兄弟都下山去看表演了, 你不去看吗?”
江閑摇摇头:“不去看了。”
老道士迟疑开口:“那是有其他的事找为师?”
“是。”江閑对老道士恭恭敬敬地作揖, “我来与师父辞行。”
老道士被江閑这句话怔住了, 那双混沌的眼睛眨了眨,默了好半晌后,才问江閑:“辞行?小鹤你要离开嶷玉山?”
江閑想起帝君昨日对他的催促,说明帝君给他的时间不多了,帝君的耐心有限。
江閑狠下心来:“我前日在山下打听到有关我亲人的消息, 消息说他们如今在元御国, 我想去元御国寻亲。”
他对上老道士的双眼, 眼睛一酸涩, 别过眼去,不敢正眼看老道士, 只得从唇齿间挤出一句:“抱歉。”
“小鹤,你与为师说抱歉作甚?”
老道士眯起了眼, 他花白的胡须下藏着笑, 那是发自内心的笑,真情实意为江閑高兴的笑, 尽管他不知道江閑的这句话是谎言。
他由衷为江閑寻到亲人而感到高兴。
老道士道:“你既寻到了亲人,那就去找亲人吧。”
江閑踌躇不决:“师父……”
老道士走到江閑面前:“你都叫为师一声师父了,那为师终归只是你的师父,不是你的亲人。为师一把岁数了,想必时日无多了啊,为师无法陪你走到最后,只有与你最亲近的人才能陪你走到最后。”
江閑咬了咬下唇,低下头:“能拜于师父门下,成为师父的弟子,是江鹤之幸,师父的恩情与教诲,江鹤会牢记于心,没齿难忘。”
“不必记着为师。”老道士扶起江閑,“人要向前看,你还年轻,有自己的路要走,已经过了的往事不必再去追寻,切记不要让往事绊住你前进脚,只管向前看,走自己该走的道路便好,勿被迷雾迷了心智。”
虽说江閑真实的年龄比老道士还要大上一轮,但在老道士眼中,江閑还是小辈,再加上老道士在尘世多年,早已熟悉了人生百态,懂的哲理自然也就多了,带着一种知天命的通透感。
江閑被老道士一句话醍醐灌顶。
这是帝君都不曾教过他的道理。
帝君明面上温和有礼,对谁都是一副笑眯眯的和善样子,但江閑能看到帝君笑脸下隐藏着的如冰山一般不可撼动的内心。
帝君不会教他这些为人处世的道理,帝君只会来监督他的课业,辅导他剑术,连慰问都只是随口一说,表面上看着在意,实际上帝君对他和善只是帝君遵守作为帝君基本的礼仪——要和善待人。
比起帝君,老道士更像是他的人生恩师。
江閑没舍得告别老道士。
他知道,这一别是永别了。
凡人寿命有限,老道士已是耄耋之年,对凡人来说已是生命的极限,他以后不会再有机会见到老道士了。
还是老道士看出江閑舍不得他,笑着把江閑带出了屋。
老道士专门给江閑看了眼自己藏在心口处的玄清花钱吊坠,上面挂着的,正是他赠予老道士玄清花钱。
江閑看到玄清花钱被老道士用一根细麻绳穿起,挂在脖间,心里一阵暖流涌过,眼眶发酸,似有泪要夺眶而出。
江閑终是忍不住,眼角滑落一滴清泪,他露出一个释然的笑来:“师父,我离去后您要好好的,二师兄顽劣成性,老是气到您,但他本性是好的,您不必对他大动肝火,生气易伤身,您这岁数经不起受气了。”
“你们师兄弟几个每个人的性子为师都摸得透透的。”老道士拍了下江閑的肩膀,“特别是你,小鹤,你是个好孩子,就是平日里话少了些,为师知道你和你的几个师兄弟都合不来,看你一个人独来独往心里总不是滋味。不过为师瞧你与九霄走得近,这说来奇怪,也不知九霄那个活跃的性子是怎麽和你成为好友的,九霄是个好孩子,不过昨日九霄也同为师说他要离开了,唉,今后你们若是能再见……不,我们道家讲究的就是一个缘字,有缘自会相逢,你定要好好珍惜九霄这个朋友。”
“九霄要离开了?”江閑诧异地瞪大眼,“我怎麽不知?”
老道士闻言一顿,脸上露出困惑的神色:“你与九霄走得近,为师以为你已经知道了,没想到你还不知?”
江閑觉心中苦涩,是一种说不出的滋味,他微蹙眉头:“我不知……”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