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楠眉头一拧,看着脸色陡变的安樾片刻,突然轻嗤笑出一声:樾儿,你在想什么?你以为你的夫君,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
可 安樾疑惑道。
你忘记了你的夫君如今是何修为,令这些人不记得一些事情,并不是什么难事,也不会要了他们的命,再说,这些人都是罪有应得。 苍楠语气十分平静,至于那些少年,忘记这些经历对他们来说或许是好事,而云枝,樾儿你是不是太过紧张,云枝并不在这里。
以苍楠如今的大乘功力,自然是可以做到他所说的,但由此也必然对受术人的心智造成不可恢复的损伤。但归根结底,这样掩盖真相混淆视听,曾经作恶的人如何能得到应有的惩罚,而无中意卷入的人又何其无辜?
可是夫君,天下之大如何能堵得住悠悠众口,粉饰太平并不能真正保住天衍宗的声誉美名,反而正视问题,刮骨疗毒才会令天下信服啊。 安樾试图规劝。
樾儿你太单纯了,如今天衍宗虽然仍位居修真界第一宗门,但实际上地位岌岌可危,盼着我们出错的不少,而师尊现在又是那个样子,我自担任宗主以来,日日如履薄冰,唯恐天衍宗数百年宗业毁于我手,樾儿,你难道就一点都不体恤我,理解我? 苍楠的声音到后面,已经带上了一丝责备。
安樾愕然,他没有想到自己的一番肺腑之言,被苍楠当做不体恤不理解。他不禁申辩道:夫君,我自然是理解你的,也深知你不易,但是对作恶之人轻易放过,对无辜之人又不分青红皂白地殃及,法度、道义这些都统统不顾,这难道就是你行事的标准?
苍楠眯起眼,带着略为讶异和着恼的神情,一贯温驯听话,对他百依百顺言听计从的小道侣,今日为何如此不懂事?不但干涉宗门事务,甚至还拿什么道义来指责他?
他看了安樾一会儿,冷冷说道:我苍楠行事从不管什么标准,我就是标准。
安樾难以置信,他一贯认知的苍楠虽然清高孤傲,但本质上品性高洁,心怀宽广,绝不是这样不分是非,只手遮天的人,面对苍楠的突然冷下来的面孔,他不禁激言道:那我呢?我也知道这里发生的一切,难道夫君也要对付我,封住我的口吗?
这一句果然令苍楠脸色骤变,仿佛被噎住了一般,怒气如黑雾一样染上双眼,半晌他一字一顿说:樾儿,莫要仗着我的宠爱对宗门事务指手画脚,更莫要逾越了你的本份。说完,竟然径直起身,拂袖而去,将安樾一个人留在屋顶。
安樾愣在当场,本份二字如针扎一般让他倍觉难堪,什么是本份?不分是非只依附于他苍楠是本份?丧失自我对他的话绝对服从是本份?雌伏他身下只做他的一个玩物是本份?
还有指责他指手画脚,如果只是天衍宗内部的事情他自然不会过问,但如今事情都发生在九嶷,他作为九嶷的圣子,怎能视而不见!
望着自己被月光投射在瓦棱上的孤单身影,安樾突然觉得有些讽刺,如此月下美景良辰,若在往日两人必是缠缠绵绵你侬我侬,今日却为宗务国事争执不欢而散。
又默默坐了一阵,苍楠并没有回来不知去了何处,安樾回想他一直以来对自己的温柔宠爱,心中又莫名柔软了下来,事关宗门声誉,苍楠有些失去理智也情有可原,自己刚才也过于急切口不择言,他本就心烦,自己偏拿话去激他,他生气也不奇怪,不免又为刚刚一时的冲动而生出些许悔意。
他也独自气闷了一回,若苍楠执意如此行事,他又该怎么办?
苍楠只是不希望此事传扬出去,并非要包庇恶人,而督使的罪行揭露,原本是一个极好的表明天衍宗态度的契机,可以籍此树立九嶷王室对苍楠,对天衍宗的信心。相反,如果含糊掩饰过去,则定会进一步加大两邦的嫌隙。那时候无论是再请苍楠协助九嶷重启洗灵阵,抑或是令王叔接受苍楠协助九嶷,都不是那么容易了。
其实,他所想的无非是好人被保护,恶人被惩罚,九嶷和天衍都能海晏河清,福祉绵长。
安樾转念一想,其实只要九嶷王室了解了天衍宗的实际立场和扫涤流毒的决心,为九嶷的利益考虑,完全可以配合天衍宗进行秘密的肃清行动,这样就不必大张旗鼓,把影响控制在极小的范围,达到既肃清吏治、又不损坏天衍宗声誉的目的。
这其中的关键就是王叔,王叔虽然因为上次自己的忤逆虽有些生气,但也一向是最关心和疼爱自己的,上次时间仓促没有能说服,这一次他定能澄清厉害关系,让王叔回心转意。
突然的新思路让他低落的心情一下子又昂扬起来,事不宜迟,他现在就去找王叔。
第57章 颠覆
安樾问了几名巡视的天奚峰弟子,都说没有见到宗主,安樾心想此时苍楠尚未冷静,压根不会同他一起去见王叔,甚至可能不同意自己去见,不如单独行动,把王室那边的障碍扫除,道路铺平,拿成果回来给他,给他一个惊喜,再稍稍哄一哄,担心的事情不存在了,苍楠自然也不会再固执己见。
因为宗主道侣的身份,自然也没有人拦着他离开别院,在院外安樾遇到了了结界的阻挡,与苍楠的血契相连令他轻易地通过结界,来到了九嶷王城的西门外。
安樾不欲自己圣子的身份引起骚动,他用斗蓬的大帽遮住了半边脸,向守门官兵出示了通行令牌,那是具有最高通行和调配权限,代表直接听命于九嶷王的无影令。官兵不敢怠慢,更不敢过问其身份,赶紧放行,还准备了一匹骏马供其驱策。
安樾跨上马,往九嶷王宫疾驰而去。
后半夜的王宫十分安静,巡逻的侍卫穿行在宫苑内,仿佛与过去安樾在王宫待过的无数个夜晚没有什么不同,但安樾总觉得有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他隐隐感觉到暗夜里似乎有灵息涌动,而且不是一个人的,更像是数百名修士在黑暗中蛰伏待命。
安樾在进入王宫后便隐入暗处,吐纳灵力隐匿身形前行,对王宫布局的熟悉令他很容易就避开了巡视的路线和前面察觉到的不明人群,很快便来到皇宫中部的一座并不太大的偏殿前。
这里是集贤殿,原本是大臣们上朝前后等待休憩的地方,百礼骞接任宰丞后,将其作为非正式办公的场所,以前安樾也经常跟随他从旁观察和学习处理政务,所以熟门熟路。百礼骞勤勉,虽然自己并不在王宫内居住,但常常因为处理政务直到深夜,十日内倒有八日歇在宫内。
果然集贤殿的灯是亮的,在殿前巡逻的侍卫明显比平常要多,安樾还是避开大门,从旁侧越墙而入,今日他本就打算私会王叔,大家并不需要知道圣子今晚回来过王宫。
从紧闭的大门里传入耳朵的声音让安樾止住了前去敲门的脚步,因为他听出里边有两人,其实里边的声音并不大,但安樾现在的五感敏锐已经能够令他毫不费力地听清两人的说话。
但让他惊愕的是,里边的人除了王叔,如果他没有听错的话,另一人是九嶷王。
这是极不寻常的,除非紧急和重大的事情,九嶷王不可能在这么晚的时候还在集贤殿与王叔商议政务。
安樾动作轻灵地起身落在偏殿的屋顶,悄无声息地揭开一片瓦,屋内的光透出来,他看到殿中的两人,正是王叔百礼骞和九嶷王。
王城内的灵力异常涌动可查清缘故? 九嶷王问。
这几日监控王城灵力变化的风灵盘屡屡显示东城区灵力波动异常,虽然东城区修士不少,但一向平稳,这次如此反常说明有修为强大的修士在九嶷王城频频活动。
修为强大,难道又是毕良正在暗中搞事?
看起来不像,毕良正修为不过金丹,且近期并无大的动作,造不成如此大的波动,不过我派出的密探深今日傍晚时分,得到了一个不寻常的消息。
毕良正巳时从从西城门出了城,至今未返回;而几乎同时稽查院接到密报,副掌院带人也出了西城门,怪异的是,副掌院没有依据规程记录出外务的内容,之后也没有往稽查院传回任何消息,不知这两者是否有牵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