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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下小孩没摇头了,他伸手摸出脖子上的吊坠,给岳寒松看上面的字,然后他探了探身子,抓住岳寒松的手,展开后在上面写了一个字。
岳寒松看着手,又抬头看他,“我认字很少,这个不认识。”
小孩愣了一下,然后眨了眨眼睛,过了会儿,他伸手比划了一个圆,然后伸手指向窗户。
岳寒松顺着他的手看过去,皱起了眉,“窗户?”
小孩用力摇头,还是指着窗户,岳寒松便站起来走过去,把窗户推开了,这时天还是黑的,半轮月亮挂在夜幕上,淡淡的月光从打开的窗户钻进来,照亮了岳寒松的脸。
岳寒松关上窗户,“月?”
对方摇了摇头,然后做了个睡觉的姿势,又睁开眼。
一瞬间福至心灵,岳寒松说:“明?”
这次小孩点了点头,岳寒松终于了然,“你叫元明,明月的明?”
小孩又点头,这时岳寒松才哪里有点不对劲,问他:“你不会说话吗?”
对方忽然眼睛红了,没说话,就看着他,岳寒松刚才还想把他送走的那颗心瞬间又软了,一个十几岁的哑巴小孩,什么都不记得,看起来还是个娇生惯养的少爷,要真把他送走,跟把他杀了没什么区别。
过了好一会儿,天都蒙蒙亮了,两人沉默到现在,岳寒松叹了口气,问他:“你多大啊?”
元明用手比了个一和五,十五岁。
“那你就现在我这待着吧,”岳寒松说,“等你身体好了,我带你去城里看看,有没有人家丢了孩子,行吗?”
元明点了点头,眼睛还红着,岳寒松盯着他看了会儿,啧了一声,“你别哭,你再躺会儿吧,我去做饭。”
岳寒松把烤干了的衣服拿到床上给元明,转身去厨房了。
做饭的时候岳寒松算了算,自己才比元明大两岁,虽然他爹娘死了十来年了他从小自己把自己照顾的挺好,但不代表他照顾得了别人啊,要是真找不到他家,岳寒松心想,把他送哪好呢。
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最后岳寒松端着两大碗鸡蛋面,决定元明要是真找不到家,就把他送村长那去。
岳寒松把面放桌子上,元明已经穿好衣服了,正拿着毛巾擦脸,刚洗漱完,见他出来乖乖站好了,在那看着他。
“过来吃饭吧。”
岳寒松把人叫过来坐下,又打量了他两眼,元明挺瘦的,细皮嫩肉,个头不算矮,比自己矮半头多,元明醒来后岳寒松就发现了,他眼睛特别漂亮,又黑又亮,眼尾有点下垂,一双眉毛也是墨似的浓,和眼尾一起弯弯地垂下去,看着岳寒松的时候像只幼鹿,眼睛总是湿漉漉的。
看得人心软。
“我比你大两岁,”岳寒松把筷子递给他,“我叫岳寒松,松树的松。”
说完他就低下头吃了口面,没指望元明有什么反应,自顾自的说:“过两天雪化了我就带你去城里,找不到再说,我肯定不会把你扔了,这你放心。”
说话间岳寒松已经吃完了一半面条,他吹了吹热气,正想往嘴里送,对面元明忽然开口了,发出很轻的有点笨拙的声音:“谢谢,松哥。”
岳寒松吓了一跳,猛地抬起头,看了元明一眼又转头往四周看了看,最后还是把目光落到了元明脸上,“你会说话?”
元明张了张嘴,这次没说出来,只能对岳寒松做了个口型:“会一点点。”
“噢,”岳寒松若有所思地拉长了声音,“你不是天生哑巴是吧?”
元明点了点头,指了指自己的额头,又用手掌捂了一下,然后垂下手在桌子那么高的地方比划了一下。
“小时候发烧烧坏了?”
元明这下笑了,使劲点头,岳寒松点点头,也笑了,他忽然觉得自己挺有学哑语的天赋。
“你就捡你会说的尽量说,这样方便,你放心,我能听懂。”
元明点点头,飞快地张开嘴蹦出一个字:“好。”
大雪过后,今天是个晴天,太阳高高地挂在天上,阳光照在雪地上反出莹白的光。吃完饭,岳寒松穿上棉衣,拿着大扫帚和铁锹去扫院子里的雪,一脚踩下去没过了脚腕,松松软软的,留下一串脚印。
元明跟在岳寒松后面出去,想要帮忙,岳寒松看了眼他的小身板,叹了口气,弯下腰团了个雪球,用力攥实了递给元明,“拿着玩去吧,别乱跑。”
雪球很大,元明两只手接过来,觉得沉甸甸的,他听话的走到院子里的一口井旁边,蹲下开始扒拉雪玩。岳寒松一边铲雪一边抽空看他两眼,对方穿着棉袄鼓鼓囊囊的一个人,脚和手都埋在雪里,玩得特认真,一点动静都没有,听话的要命。
没多久院子里就扫出一条路,积雪堆在两边,元明回头看了看雪堆,又抬头看岳寒松,岳寒松杵着铁锹,正歪着头看他在干什么。
元明蹲着往旁边挪了挪,露出他前面的一个小雪人,岳寒松给他的雪球做身子,他又自己捏了一个头,放上两颗石子当眼睛,还没有嘴巴和鼻子,是个特别丑的雪人。
“你捏得雪人怎么不像你啊?”岳寒松咧了咧嘴,“真丑。”
元明伸手摸了摸雪人,动作小心翼翼的,然后小声说:“不丑。”
“别往外蹦字了,”岳寒松放下铁锹,“进来进来,你真不怕冻坏了。”
炉子里的火苗噼里啪啦地烧着,岳寒松蹲下,用炉钩子从里面扒拉出几个皮都已经烤黑了的地瓜,用钩子敲了敲上面的灰,把它们堆到炉子旁边,然后又往炉子里添了几块黑炭,这才站起来拍了拍手上的灰。
“我得去田里压冬小麦了,过了中午才回来,你要是饿了就吃块烤地瓜,不饿就等我回来做饭。”
说着岳寒松冲元明招了招手,元明走过去,跟在岳寒松后面进了厨房,岳寒松从有点破的橱柜里拿出一个巴掌大的纸包,递给元明,“这是红糖,你等会自己冲碗红糖水喝,热水壶就坐在炉子上了,一直是热的。”
元明打开纸包,里面还剩下一半红糖,一打开就闻到浓浓的甜香味儿,红糖现在和粮食一样,比金子还值钱,也不知道岳寒松一个种地的怎么买得起的。元明合上纸包,抬起头对岳寒松笑了一下,点了点头。
岳寒松没什么别的要交代的了,站在那想了一会儿,还是没想出来什么,于是转身往外走了,边有边吓唬元明:“我去了,你好好待着,要是再跑丢我可不捡你了。”
“知道。”元明点了点头。
冬小麦灌完冷水得压,还得晴天压,岳寒松家里的地不小,是个大工程,不过压小麦再怎么也不比割麦子的时候累人,对岳寒松来说不是件难事。
“寒松今天下地晚了啊。”出门去打酒的村长半路和岳寒松碰上,笑眯眯的喊了他一声。
“叔,”岳寒松一看是他就停下了,“家里有点事。”
村长听了这话扬了扬眉毛,“嘿,稀奇了,你家就你一口人,能有什么事?”
岳寒松凑过去,压低了点声音,说:“就是吧,我昨晚上去山上,捡了个小孩回来。”
村长没反应过来,“捡了个啥?”
“小孩!”岳寒松抬高了声音,“十五的小孩,人都冻晕了,我不能见死不救啊,结果今天早上人是醒了,脑子坏了,啥都记不起来。”
“不是,”村长难以置信地后退了一步,“你咋啥都敢捡啊,万一是那不干净的东西咋办?”
“您别迷信成吗?确实是个活人,还挺听话,”岳寒松有点无奈,又凑过去,“我过两天忙完了带他城里去找找,看看能不能找到他家。”
“脑子都不好使了能找到个屁,”村长吹胡子瞪眼,伸出手狠狠指了指岳寒松,“我看你成能找事了。”
“要是真找不着我送您那去,您是村长,得管村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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