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岭椿喉咙有些梗,他咽了咽,清声说:“周岭椿在这儿。”
他把裹着被子的怜声从床上搂起来抱在了怀里,轻轻晃着,“别怕,只是发烧了,是噩梦,快睁开眼睛。”
快要被热干的帕子从怜声额头上掉下来,男人低头拿额头与怜声的相抵,确切的感受到隐藏在皮肤下让怜声无法安稳的高热。
像是一簇烈火,灼烧吞噬他的皮肤,比夏日的烈阳好像还要烫上几倍。
村头的卫生室早已关门,即使现在赶去镇子里,恐怕也是不行。
但周岭椿一刻也等不了了,他直接站起来拿了块厚毯子将人包裹住拥在怀里,将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点燃过的煤油灯挂在手指上走了出去。
旺财望了望男人的背影,黑溜溜的眼睛转向漆黑的深夜,跟在了男人的身后。
秋季的夜晚是寂寥的,天空呈暗灰色,不时有稀疏的碎云穿过月亮。影影绰绰的穿过树枝的月光,似鬼魅。
周岭椿稳稳地踩在路面上,抱着怀里的人朝通往大榕树的那条大路上走去。
一刻钟后,一户人家门前突然响起了剧烈的狗叫声,划过俱静的四周。
周岭椿把煤油灯放在了脚边,拿手拍着被树棍抵住的木门,叫着:“李医生!李医生!”
屋里正睡着的人被惊醒,叫了一声“谁”?
“是我,岭椿,我婆娘夜里突然发高烧了。”
哐啷一声,李医生将抵住木门的树棍拿走竖在一旁,门自动向两边张开。四十来岁的李医生穿着灰色的内衬,声音还带着困倦,“岭椿啊,快进来。”
周岭椿抱着怜声进了屋,李医生家的狗很快就停了叫声,周围又静了下来。
李医生的婆娘还在里屋睡着,周岭椿坐在堂里的椅子上,像抱孩子一样让怜声睡在他怀里。怜声睡得很是不安稳,轻微地发出哼声,叫着冷。
周岭椿抱紧了:“打扰了李医生,他病得实在厉害,卫生室夜里又不开门,我只能先过来让你瞧瞧。”
李医生是村里卫生室的医生之一,平时负责采购药品,周岭椿知道他们家存的有不少私药。
李医生摇了摇头,拿手探了怜声额头的温度,倒是比周岭椿冷静,说,“体温量了吗?”
“没,之前在你这拿的体温计碎了。”周岭椿说。
其实村里人很多没有存体温计的习惯,卫生室卖得体温计倒不贵,但能省就省,而且都是农村人,发烧了最先都吃完药裹着被子出场汗,好了就好,没好再去卫生室找医生。周岭椿以前刚捡着怜声时怜声伤口发炎从李医生那拿过一只,前几个月怜声因为扒拉东西刚好把那只体温计打碎了。
李医生回到放药物的房间里,将桌子下存放东西的抽屉拉了出来,拿出体温计甩了甩,递给了周岭椿。
冰凉的体温计从怜声的衣服底下伸了进去夹在腋窝里,随后男人按着怜声的胳膊。
趁着量体温的空隙,李医生问:“是最近冻着了?”
“应该,今天早上还带他去镇里医院开感冒药了,下午他在地里待了很久。”周岭椿说。
可下午地里也没有什么凉风。
“喂过药了吗?”
“喂了,没用。”
“什么药?”
“就上次从你这开的。“
李医生目光突然转到趴在周岭椿旁边的旺财,旺财正眯着眼睛,狗头压在地上要睡不睡。
他看这狗看了几秒,突然笑着说,“你们家这婆娘没白疼这狗,我之前经过你们家门口时看到她给狗割你们家门口挂的干肉吃。”
周岭椿也笑了一下,但没说话。
几分钟过后,周岭椿拿出了怜声腋下夹的体温计,对着灯光转了半圈,找到刻度,三十九度五。
他脸色变了变,问李医生怎么办。
李医生摸了摸头,说再开点药吃试试吧,周岭椿好声说了几句,李医生看着周岭椿焦急的神色,随后说,“你跟我来卫生室挂吊水吧。”他上内屋里拿了钥匙,让周岭椿抱着人跟着他走。
医生只是简单配了两瓶水,他能力并不是很高,只配了不会出错的药剂,观察了怜声没有不良反应之后才算放心。打着哈欠让周岭椿看着人,自己在卫生室里摆的一张床上睡了。
周岭椿坐在怜声躺着的床边看着瓶子里的水,摸到怜声扎着针的手一片冰凉,于是将点滴细管抿在唇中渡着,手掌捂着怜声的手心。
每过一会儿,他便去探怜声额间的温度。
卫生室屋顶的白炽灯上飞着几只小黑虫子,安静的室内传来李医生睡着的呼噜声。
瓶里的水挂完后周岭椿自己拔了针头,怜声烧退了些,但不知道为什么一直没醒过,像陷入昏迷一般沉睡着,周岭椿低头按着怜声手背上的针孔。
他看着怜声脆弱的有些发白的脸庞,脑子里回想起早上怜声还在因为怀孕生孩子害羞的模样,还有下午怜声生气拔草一屁股坐在田埂上,眼眶就莫名地发热起来。
他低低地叫了一下“声声”,怜声也没有回答。
……
天将近麻麻亮之时,怜声才算完全退了烧,清醒了过来,见着周岭椿就哭了起来,说害怕,周岭椿问他做梦梦到了什么,他却又说记不清了。
“回家。”怜声脸蛋冰凉,使劲往周岭椿怀里钻,“我不要待在这。”
“好,回家。”
原以为就算过去,只是不知道怎么回事,白天怜声一闭上眼睛快睡着总突然惊醒,叫着害怕,说有黑乎乎的东西追他,要将他勒死。
孙大娘也过来了,一听情况,巴掌一拍大腿,说怜声肯定叫不干净的东西缠上了!
第16章
“声声去地里踩了坟头,肯定惹得人家不高兴了!刚好她近来身子弱,那些不干净的东西定是近了她的身!”孙大娘说。
周岭椿有些不太相信,他回头看了一眼躺在床上闭着眼睛才哄睡着的怜声,道,“真的?”
“可不是嘛!”孙大娘瞪着眼睛,声音压低了几分,“岭椿啊,我之前就跟你说过,那块地包不得。那坟地里埋着他们家大儿子,他大儿子活着的时候多凶啊,听说后来他们家里夜里经常有东西打翻呢。”
她见周岭椿沉思,明显是还不相信她说的,继续说,“人家死了怨气本来就大,声声莽撞踩了人家的坟,说了冲撞的话,人家一瞧声声这模样,可不起了坏心思!”
“你不是说怜声说在梦里有人追他勒他的脖子,定是那人去怜声梦里吓他去了。”
话毕,刚躺在床上睡着的怜声就突然惊醒叫了一生
声,周岭椿一把打开门冲过去将人抱坐起来,拍着怜声的肩膀,低声说:“不怕不怕,我在这。”
怜声睁开被眼泪黏住的眼睛,声音还哑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