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景看了冉洪一眼,对方神态平和,看不出半点异样:怎么?只得摇摇头,将笔拿起来了。他心乱如麻,提笔许久,才草草成书。因心有不愿,写出来的字句十分生硬,隐约透着一种疏离感。魏太子像是全然不在意他写的如何,墨迹未干,便叫人送了出去,临出门前,讳莫如深道:听说将军写给父皇的求救信便是由这位小兄弟代笔的,他连我都使唤的动,想必燕国那位也不在话下。
秦雁锋心头大震,这才明白他的用意,一旦燕国那位将军拒不赴宴,他便能以办事不利为由,治罪元景。元景大概也想到这层了,一路上闷不吭声,直将心事摆在了脸上。
秦雁锋安慰道:楚驭位高权重,这等鸿门宴,仍凭咱们说破嘴皮子,他也不会来的,你也别太担心,就算殿下想治你的罪,也还有我替你顶着。
元景点了点头,心中想得却是:不错,他如今何等身份?怎会冒这么大的风险过来。一念转过,心中稍稍安定了些许。
他未曾料到,那封信送到燕军大营后不到半刻,楚驭便欣然答允前来赴约。使臣见他行事作风如此果敢坦荡,倒也有几分敬佩了,出帐时对人赞道:燕国这位王爷,果然是胆色过人。乌什图闻讯而来,怒骂道:什么胆色过人,我看他是色胆包天!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筱筱筱筱筱、一只小狐尼、蛇皮怪的霸王票,还有夏目大人么么哒、执离大旗我来扛的营养液,么么哒
下一章元景和渣攻在线对飙演技。
第149章 窃玉
楚绍听闻兄长要深入敌营, 心急如焚,连夜从渠犁动身, 意欲劝阻。魏太子大约也怕对方临阵反口,得到准信不过三日, 便在飞虹崖摆宴, 又命手下亲信、朝廷将领悉数前往崖边迎接。元景自打知道楚驭要来, 便心神不宁, 到了约定之日的前一夜,更是辗转反侧,久难成眠。帐顶开了一线,他透过缝隙朝外望去, 见星河闪耀,如萤飞舞, 不由出了许久的神。
秦雁锋夜半起床喝水,见他一个人抱着膝盖孤零零地坐在那里,心头一动, 悄悄走到他身边,出声道:怎么不睡觉?
元景惊了一下, 恼意一闪而过,转过头来见是他,顿时收敛下来了, 支支吾吾道:我睡不着。见他目光往旁边一扫,立刻明白过来:您要喝水么?我去拿。被子一掀,赤脚便要下来。夜晚寒凉, 他一从被子里出来,便打了个喷嚏。
秦雁锋道:这外头冷,你进去躺着。摸黑倒了两杯水,送到元景床边,元景接过来啜饮了一小口,便放到一旁了。秦雁锋与他指尖相触,几乎没感觉到温度,伸手一摸,果然手足冰凉。元景无职位无品阶,因秦雁锋时时带在身边,起居用度都按照勤务兵的标准来。只是秦雁锋不为太子所喜,他手下的人也多遭挤兑。军务长不敢招惹那些五大三粗的兵油子,见元景是个生面孔,又长得年轻稚嫩,少不得拿出弄新兵的劲头欺负欺负他。出征在外,一切从简,发给他的被子都是半湿不干的。
秦雁锋这几天奔走忙碌,也没留意到这些,一摸到他身上那床薄被,脸色顿时沉了下来。朝门口唤了一声,传军务长过来。元景吓了一跳,忙道:别叫他了,都这么晚了,我没事的。自己把被子裹了裹,软软道:是我自己不会睡,睡不热。
秦雁锋沉默了一会,道:罢了,明日我吩咐一声,给你单独备一间帐篷。回身将自己的貂衾拿过来,要与他换了,元景执意不肯,争执片刻,秦雁锋索性将他的被子一丢,躺到他身边,同他一起睡了。一时间两人都有点拘谨,元景眼睛还看着帐顶,但方才那些小心思是半点也没有了。
隔着薄薄的贴身衣物,秦雁锋愈发感觉身边凉飕飕的,无声地躺了一会儿,到底还是伸出手,将元景搂了过来。元景吓了一跳,这画面与跟楚驭在一起时的情景重叠在了一起,他下意识便要拒绝。秦雁锋也是第一次跟别人这么亲近,心中颇有些不好意思,掩饰般将他抽上去的衣服拉了拉,道:早些休息,明天还有大事要忙。
习武之人血气极旺,元景浑身暖暖的,不由往他那里靠了靠,冰块似的脚也贴到他小腿上。秦雁锋被他冰的一缩,笑道:你从前都是怎么睡的?
元景瓮声道:以前我还小的时候,我大哥会陪我一起睡,他也是这样抱着我。
秦雁锋轻轻地拍着他的背:后来呢?
元景将头往他胸口埋了埋,叹息般道:后来他忽然消失了。
秦雁锋这才想起他从前身份特殊,只怕已见过许多次生离死别了,轻轻叹了叹,抱着他的手也紧了些。元景身体微蜷,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将军,明日那个王爷来了,咱们还放他回去么?
秦雁锋淡淡道:人家是来做客的,自然要放他回去。
元景微微抬起头,朝他望去:殿下也同意么?
他这一动,冷风呼呼地往被子灌,秦雁锋把他那边的被角掖了掖,道:殿下的叔叔在人家手上,他更不敢有什么动作。
元景听他语气似有些不甘,压低声音追问道:那咱们是不是可以在他回去的时候哼哼了几声,最后将手横在脖子上,比了个杀的动作。秦雁锋笑了笑,将他的手按回被子里:这位王爷是神武将军长子,如今大燕的第一武神,岂是这么好杀的?不过他能过来赴宴,也是出乎我的意料,不知他是不是也打了什么主意。低头看了看,见元景睫毛忽闪,似乎在想什么,只当他是心存担忧,故意捏了他一下:不过你执笔手书将他请过来,自有一番功劳,待回去之后,我向陛下禀明,为你讨个封赏。
元景嗯了一声:谢谢将军。秦雁锋看了他一会儿,将下巴贴在他额头上,微一低头,嘴唇若即若离般在他头顶碰了一下:睡吧。
飞虹崖临时铸起一条黑色锁链,一夜过去,寒铁覆霜,恰如一把悬于深渊之上的冰刃。二百名弓弩手如雄鹰羽翼般分列两旁。楚驭身披黑色大氅,朝对岸恭敬相迎的人群望了一眼,手臂一展,几个起落,便纵身飞了过去。赤珠打扮成亲兵的模样,与千羽军十六名护卫一并跟在他后头。
众人簇拥着将他迎入一座富丽堂皇的帐篷,魏太子高居首位,见他步伐稳健,形容威严,全然看不出身上还带着伤,不禁愈发小心,起身微一点头,算是迎接了。楚驭径直落座,他身材高大魁梧,饶是满座皆为武将,也比寻常人醒目许多。魏太子本也算是高挑的,可他一来,众人的目光便不由被他吸引了去。
正主既已到场,冉洪便命人摆盘开宴。楚驭一进门便看见站在秦雁锋背后的元景,饶是早已猜到,心中还是一阵激荡。只可惜魏太子在前头,只能匆匆一瞥,不敢细看。酒过三巡,他状似随意的环顾四周,见元景一身侍卫打扮,微低着头,半点眼风不露。秦雁锋回头与他说话之时,眼神更是专注的胶在他身上。
楚驭心中有些酸涩,继而松了口气:还好,看来没吃什么苦。
酒过三巡,冉洪方才开口道:闻王爷威名许久,今日得见,我不胜欢喜,以此薄酒,敬王爷一杯。
楚驭缓缓道:殿下客气了,你我各为其主,战场上兵戎相见是为国事,全忠义,尽人臣本分。私下里无分立场,当可为知交好友。接过酒杯,冲他举了举,喝了一口。
冉洪道:王爷英雄盖世,既肯放下成见,与我相交,我自当真心以待。微微一笑:此事传扬出去,倒也是一段千古佳话。
楚驭嘴角挑起,淡然道:当年我朝天子登基之时,殿下特意遣使修书道贺,天子私下赞殿下行事坦荡,颇有君子风范,他觉得好的人,我自然也会放在心上,从前虽不曾相见,但实则与殿下神交已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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