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景拍了乌善一下:你先跟他们去吧。
乌善见事已至此,心知强争也是无用,不情不愿地叮嘱了一句:那你先去我的行帐等我,要是姓楚的来了,便叫人来知会我一声,切记切记啊!看到元景点头,这才哀嚎了一声,满心怨念地跟着他们去了。
元景看着他们的身影消失在夜色里,轻轻地舒了口气。须臾的功夫,天就凉了起来,他吹了会儿冷风,便要去乌善的行帐。才转过一道弯,便与楚驭迎面相遇。元景怔了一怔,脸上同面具一样常挂着的笑容,顷刻消失的干干净净。他扫了楚驭一眼,神情一无变化,好似所见的不过是个陌生人一般。楚驭一见他这冷若冰霜的神情,纵是有千言万语,也说不出口,目光微垂,落在他红艳艳的嘴唇上,心中又是痛苦,又是渴望,他闭了闭眼睛,将不该有的念头从脑海里赶走了。
元景双唇紧抿,一语不发地从他身边走过去,错身之际,楚驭嗅到他身上微醺的酒香,血气一热,竟鬼使神差地挡到他面前。元景避之不及,险些撞进他怀里,再抬头时,脸色便不太好了:王爷还有什么事?
楚驭声音微哑道:你过得还好么?
元景冷冷道:我好与不好,你的人没告诉你么?
楚驭皱了皱眉,似有些不解:你以为我派人监视你?
元景冷笑一声,漠然地移开了视线,虽未回应,但答案已不必再问了。楚驭知道自己伤害过他太多次,他不信自己也是常理,只是想到他从前全心全意维护自己的模样,还是倍感失落,过了好一会儿,才艰难道:你不必这么防着我,你知道我对你看见他脸上不屑的神情,又生生将话咽了下去。
元景正眼也未看他,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道:我过得很好,可以请你让开了么?
楚驭向来不屑小儿女情态,情知就此离开才是最好的,只是他朝思暮想了这许久,好容易才见到元景,放下二字又谈何容易?只犹豫了这么一瞬,便见元景薄薄的唇一动,又开了口:怎么?你是后悔了,还想把我抓回去关起来不成?
楚驭目光一暗,默默地松了手:前些日子我三弟做的事,我已经听说了,改日我让他去给你赔礼道歉。
元景道:不必,他别来烦我就是道歉了。脑海中忽然闪过一念:那匹马是你送的?楚驭犹豫了一下,轻轻地点了点头。元景眉心重重一跳,语气绝然道:这份大礼我受不起,明日我会叫人把东西和马都送回神武军。我现在要回去了,如果你言而有信的话,就别来打扰我。
周遭一阵死寂,连月光都悄悄隐入云中。元景见他尤是一动不动地挡在自己身前,索性转身朝另一边走去。楚驭追了几步,语气也少见的焦躁起了:我没有别的意思,你不要怕。我看到你很喜欢那匹马,可以请你看在它的份上收下么?
元景步伐不停,神情已见恼怒:我不喜欢,你看错了。
他急于躲闪,慌不择路,不知不觉竟走到马厩附近。此刻欢宴未散,宾客们还在饮酒作乐,马倌们躲懒,偷偷跑到厨下去讨酒喝,周围影影绰绰,不见灯火,就连赫齐王帐的喧嚣也似被这黑暗蒙住,变得遥远起来。元景被他尾随了一路,此刻颇为恼火,转身怒道:你到底要跟到什么时候!
楚驭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见他离开,情不自禁地就追了上去,此刻被他呵斥,这才恍然转醒,心中也是懊恼不已,暗悔道:我这是在做什么?他掉头欲走,回身之际,见周围黑漆漆的,实在不放心他一个人,犹豫了片刻,才不自然道:我把你送到安全的地方就走。
元景嘴角勾了一勾,像是听见什么好笑的话一般,将楚驭晾在一边,自己四下转了转,见此处实在没有别的路,只得硬着头皮又折返回去。路过楚驭身边时,着意离他远远的,也未留心已身在陡坡边缘,忽的一脚踏空,仰面摔了下去。楚驭见机极快,伸手一捞,抱着他滚了下去。元景只觉得周遭天旋地转,回过神来,已落到坡下了。他被抱得很紧,连脑后也被一双宽厚的大手捂得严严实实,陡坡虽高,这一通滚下来却丝毫无损。
楚驭不知周围情形,一时不敢放手,往怀里望时,脸上满是紧张之色:有没有摔疼?
元景对上他关切的神情,心里重重一跳,顿时羞怒更甚,用力从他怀里挣出来:放手!要你装什么好人!
楚驭也不知用了多大的毅力,才把他放开,元景一得自由,便手足并用地朝上爬去。楚驭见了他这个慌慌张张的样子,无声地叹了口气,上前将他的手一握,把人带了上去。元景还未站稳,便怒意十足地甩开了他。楚驭也没勉强,只是不紧不慢地跟在他后头。元景试了几次,也没把人甩开,索性不再理会,只悄然摸上手腕上的机枢,心头暗起一股狠意。
眼见周遭由暗转明,连往来的人也多了起来,元景还在辨认乌善行帐的位置,冷不丁被人叫住:小公子。回头一看,竟是乌什图身边的亲卫,他寻了元景整晚,此刻见到人,方才松了口气:小公子去哪里了,到处都找不到您。
元景扯了扯嘴角,露出一点笑容:我随便走走,怎么了?
那人才要说话,余光窥见朝这边走来的人,还未来得及下拜,楚驭已负手站到他们面前:何事?
亲卫恭敬道:回王爷,大王请您和小公子过去。元景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楚驭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清楚,冲着亲卫一颔首:知道了,我们这就去。
元景半点瓜葛也不愿跟他扯上,听他自作主张地替自己答应,心里大为不快,重重地哼了一声,自己先一步而去了。亲卫见过他不少次,还是头一回见识到他阴沉沉的样子,不由多看了几眼,目光还没收回来,便听一个森冷的声音响起:你看什么!亲卫一看他的神情,登时心中悚然,哆哆嗦嗦地垂下了头。楚驭不悦地扫了他一眼,这才离去。
临进帐门之际,元景遇到了赫齐王军的副统领哈赤,他与此人是知交熟识,兹一见面,脸上郁郁一扫而空,只见洋洋喜色。哈赤亦是十分欢喜,展臂抱了抱他,又寒暄了好一会儿,才依依不舍道:哥哥那里新得了十坛好酒,上回没能喝倒你,改日我做请,敢不敢来了?元景笑道:如何不敢了,只等哥哥开口便是。微一颔首,朝里面望去:哥哥可知大王找我何事?
哈赤摇头道:适才兄弟俩吵了一场,我估摸着又是来找你劝架的,待会儿你小心些。
元景颔首道:我省的。听见远处有人叫了哈赤一声,不敢耽误他的正事,道了句别便要进去,哈赤将他拉到一边,压低声音道:今晚怕是要出些乱子,你没事就别乱跑了,哄好了人,就快些回行帐休息。元景有些惊讶,才要问上一问,哈赤已经讳莫如深地摇摇头,比了个嘘声的手势,把他送进去不提。
楚驭遥遥听见了他们的话,倒也不觉意外,这一路走来,他见暗藏着的护卫、影人比平时多出几倍,心中已有些计较,脑海中转过几个念头,最后那个还是落到元景身上:他酒量什么时候这么好了?刚才宴席之上,他看着元景喝了不少,却无半点醉态,也不知是怎么练出来的。遥想他从前酒醉不支时的黏人模样,不由一阵恍惚,继而想到,他这个样子也不知有多少人见过了,心里闷闷一痛,再没什么心情细想,低着头走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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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5章 刺杀(二)
入内一看, 侍卫婢女一概皆无,一盏孤灯微明, 元景与乌善并肩而坐,乌善攥着他冰凉的手, 正低声同他说话, 听见脚步声, 元景头也没抬, 懒懒地拢了拢肩头新披的外衣。乌什图正等得不耐烦,一见到楚驭,即道:坐。话不多说,便将手中那封揉的不成样子的密信交予他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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