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善有些遗憾地摇摇头:今日还要跟我大哥去去阵阅,要是被他发现我喝酒,肯定又要唠叨我,还是等下次吧。
元景听他语焉不详,料此番并非阵阅那么轻松。他虽整日在外面玩乐,却也隐约听闻战事吃紧的消息,多半是乌善怕自己听了心烦,才故意隐而不报,于是也很识相的没有多问,说话间,乌善叫人将特制的暗器和弩机送了上来,各式武器一字排开,足有七件。当着乌善的面,元景选了个最为轻巧的戴了,此物通体银白,佩戴起来,与他惯常所用的护腕也无不同,唯有掌心处藏着一个小小机枢,轻轻一按,便有数根细如牛豪的银针从里面发出。
乌善忙道:小心,这针尖上淬着毒,别伤着自己。元景活动着手腕,俨然十分中意这件东西。乌善在一旁道:小九,我得出去几天,你自己保重,若是出门,记得要多带护卫。
元景道:不妨事,这里没人认识我,大张旗鼓地带这么多人出去,反倒要惹人注意了。
乌善不放心:那也别自己跑出去,总得带上几个人。
元景知他一心为着自己着想,心头一阵暖意,昨晚因为那个人一直焦躁难安的情绪,也渐渐平静下来,他笑道:好,你放心去吧,我叫人去集市买酒,等你回来喝。
他目送乌善离开后,鞨奴便进来伺候,元景随口问了几句昨日射下的鹰如何了,答曰:还在给它治伤。元景本想要出去逛逛,脚都迈出去了,不知怎么的,又没了兴致,于是遣退侍从,自己窝在桌边看了一天的书。
他昨晚一夜未眠,精神不济,呆呆地坐了一天,也没看进去几个字。回过神来已是星光满天,他朝窗外看了会儿,便将书放下,也没叫人进来点灯,自己摸黑走了回去。
才走到床边,便听到一声轻笑,他见机极快,手指立刻就按到机枢之上。那人从床上一跃而起,一星火光从他指尖弹出,点亮了桌上的油灯。借着灯光,元景看清了来人的模样,皱了皱眉,手指还贴在机枢上,要放不放的:怎么又是你?你从哪里进来的?
少年打了个哈欠,懒懒道:我跟你说过,我是你们的客人,我进这宫里,他们还要笑脸相迎呢。
元景冷着脸道:你到别处去吧,我要睡了。
少年往他面前一凑,鼻尖几乎要撞到他脸上,元景吓了一跳,用力退了一下他肩膀:你做什么!少年纹丝不动,一脸困惑地看着他:真是奇怪,白日里看你对待别人,都一副亲切温柔的样子,怎么对我就没好脸色?是我长得不好看么?
元景心中咚的一跳,再开口时,竭力让语气和缓了些:你不请自来,我当然不高兴。
少年不以为意,话锋一转,道:今天那些汉人在过中元节,附近的沙弥法师都来了,听说那场面热闹非凡,我带你去看看如何?
元景微微一怔:今天是中元节?
少年也有些惊讶:你不知道?
他自离京之后,日子过得昏天黑地,几乎忘了今夕何年。遥想儿时,每每到了中元节,京中随处可见五彩经幡、孟兰盆,到了当晚,更有盛大的集会。父皇会在如山的火光中,带着自己前往道者院去祭拜先祖。他至今记得,第一盏河灯是父皇手把手教自己放的。
少年见他呆呆地出神,打了个响指:哎,你怎么了?
元景摇摇头,道:不是要带我出去么?走吧。
作者有话要说:令牌就是渣攻在道歉啦,可惜元景没信他。
大家猜猜这个少年像谁?
第130章 过往
少年闻言一笑, 立刻就要过来拉他。元景留了个心眼,躲过他的手, 带着他从正门走出去。他出入王宫如自己家里一般,自是无人阻拦。侍卫们的目光落到他身边之人的身上, 神色虽有些异样, 但下拜行礼却不含糊, 少年不等他们开口, 便吩咐道:你们当值去吧,我们出去逛逛便回来。
侍卫们不敢违逆,只得送他们离开了。元景不禁对他有了几分好奇:还没问你的名字。
少年轻快地一语带过:等我们回来时再告诉你。元景如今也没有过去那份刨根问底的兴致了,一句问不出, 便不再开口。
他们出来得晚,祭祀的人群已经散去, 火堆余烬未灭,还有几个僧人席地而坐,默诵经文。小贩们大多已收摊回家, 元景环顾了一圈,见水边有个卖莲灯的大叔还未走, 上前道:大叔,你这灯卖我一盏。出来时身上没带银钱,索性将手上的蓝宝石戒指摘了一枚给他。少年负手一旁, 含笑不语。
大叔畏惧地看了他一眼,连灯带戒指递给元景:不必不必,也没剩多少了, 客人喜欢,只管拿去便是。元景推了一下,少年在一旁道:给你你就拿着。大叔这才诚惶诚恐地接了下来。
河面星星点点,早已浮满了莲灯。古旧经幡静静地立在水心,梵音和远方的歌声被风带过来,随着河流飘到无人可知的地方。元景蹲在河边,将手中那盏灯放进河水中。
恍惚之间,他想起年幼时,先帝带自己出游。自己见他一味对着河灯出神,抱着他的脖子撒娇地问:父皇在想什么? 那时父皇神色郁郁,过了好久,才爱怜地拍了拍自己的背:父皇在想从前的故人。见自己一脸似懂非懂的样子,微微一笑:他们去了很远的地方,父皇找不到他们了。
那时元景还不懂得思念的滋味,他也从未想过,自己会早早便有这么多再也找不到的人。
少年蹲在他旁边,冷不丁一个水漂打出去,飞石过处,莲灯碎了一线,他作了这个怪,自己乐不可支,坐在高处哈哈大笑。元景被他打断思绪,有些厌憎地瞪了他一眼。
少年捧腹笑道:你凶我做什么?这都是上了年纪的人喜欢的玩意儿,你年纪轻轻的,学他们做什么?
元景越看他越觉得讨厌,横竖心愿已了,索性直接起身走人。此时天已完全黑透,他对这里不甚熟悉,加之少年总跟在左右碍手碍脚地打扰,走了一个多个时辰,竟转到一个人迹罕至之处。远望之下,但见山峦重叠,河流迂回,极暗处隐见几双绿莹莹的眼睛,不知是野狼还是狐狸。少年本来一直跟在他后面,此刻忽上前来,笑道:怎么不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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