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景看着他靴边的血泥,摇了摇头,脖子上的玉锁随着他的动作轻轻一响。楚驭心神亦为之一动,敲了下他额上的纱布:这是怎么弄伤的?
他下手没轻没重,元景被他敲得脸颊一皱,有点不高兴道:早上起来不小心摔的。
楚驭嗯了一声,停在他耳边的手顺势碰了碰他的脸颊,重复道:不小心摔的。两人沉默了一阵,因他的态度太过温柔,元景也渐渐放松了下来。
楚驭随口道:皇上这几日去哪里了?先前不在宫里,也没听守卫说他从外面回来了。
元景仓促之间编不出一套合理的说辞,只好含糊道:好像是躲在什么空房子里,父皇因我出京发了一通火,我就没敢细问。
楚驭笑了一笑,轻哼道:你一声不吭就跑出去,叫人好不担心,换了谁都是要生气的。
元景心道:还不都是你害的!碍于父皇交代的大事,不敢将怨恨表现出来,只把头偏到一边,可惜脸颊已不自觉鼓了起来。
楚驭一看他这表情,也猜到了他的心思,忍着将他抱过来哄一哄的心思,若无其事道:刚才我见皇上脸色很差,他病的严重么?
元景心里一惊,头也抬了起来,他佯作镇定道:刘公公说他这几日没睡好,多半是累的。
楚驭刚才见燕帝十指指甲透着黑黄之色,足部浮肿,连鞋跟也提不起,分明是将死之相。且京中出了这么大的变故,他若还有一分余力,必定会自己出来主持大局。目光落到元景脸上,心中恍然明白了:景儿是在防着我。
他眼眸微闪,难以抑制地涌出失望痛心之感,再看他时,神色也变得意味难明起来,一手扶在他腰间,微一用力,将他送到自己怀里,几乎与他鼻息相触。元景眼睛睁得大大的,一动不动地看着他,后背都汗透了,见他凑了过来,只当是他又要与自己亲热,咬紧牙根,闭上了眼睛。
片刻后,只觉额头一暖,似被他贴了贴,压迫感便消失了。楚驭负手站在一旁,淡然道:你身体才好,也别太过劳累了,若有用的到我的地方,只管开口便是。给他理了理头发,拉着他的手,送他出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楚驭:咦,小情人对我笑了??他想干嘛?又想出什么幺蛾子了?不行,得看稳一点。
渣攻今天也是一样get不到重点呢
白天临时有事,忙了一天,没能一章把燕帝送走,明天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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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改朝(三)
当日, 京郊禁军归来,护百官入皇城, 燕帝病中无力主事,命太子监国, 代理朝政。太子坐镇紫宸殿, 论功行赏。团练使范平不畏敌军兵锋势大, 奋而讨逆, 官升三级,诏前军上下杀贼有功,共晋一级。楚驭斩枭破敌,荡清贼寇, 占据头功,晋封襄定侯, 赐金千两。文武百官亦受安抚、封赏。
楚驭全程不发一语,受封一了,也未在宫中逗留。他回府第一件事, 便是将千羽军送到太子府,交由元景调派。方青心知千羽军在他心中的分量, 对他这个举动大为不解。楚驭淡淡道:他们的存在既给人知道了,就算不得杀手锏了。再者,我的人送到哪里都是听我调令, 留与不留,也没什么差别。太子现在监国理政,诸事缠身, 本就劳心劳力。他既对我起了戒备,我总要做点什么,安一安他的心。
方青一路看着他们走来,见一对爱侣隔阂至此,再无半点往日的亲密,也有些不是滋味。出门之际,看到楚驭还在对着元景从前留下的字画发呆,忍不住道:公子,太子殿下是重情之人,我看他心里还是有你的,如今多半还在生气,您不要放在心上。
楚驭从前不知情爱之事的厉害,如今被元景一晾置,才知这求而不得的滋味,简直比毒药还让人觉得煎熬痛苦。可叹他在这边牵肠挂肚,人家却对自己避之不及,想来甚是无趣。大丈夫如此拿不起放不下,岂不令人耻笑?他极轻地笑了一声,将目光从画卷上收了下来:我是不该放在心上了。
燕帝听闻千羽军入太子府的消息后,又下一道手谕,加封楚驭为殿前司副统领。元景对此全然不知,他这阵子都宿在宫里,白天忙于政务,晚上要去伺候燕帝,忙得无暇他顾,对楚驭这阵子总不来找自己,只觉轻松庆幸,全没多想。这日一出延福殿门,就看到楚驭的当值的身影。他顿时傻了眼,脱口道:他怎么在这?
楚驭循声望去,看到他,神色未动,见拜问安,无半点失礼之处,客气得都有点奇怪了。元景尤是觉得在梦里,一时没敢吱声,直到他的身影消失,才一脸茫然地问身旁宫人:这是怎么回事?宫人最是消息灵通,忙将来龙去脉告知太子。
元景百思不得其解,忍了一日,晚上到燕帝床前,见他居然醒着,小心翼翼地问起此事。燕帝如今一天有十个时辰都在睡梦里,就算偶尔转醒,脑海也昏昏沉沉,如坠乌云之中。纵有千万句嘱咐,一时也难与他说清楚,只疲倦地交代了一句:你越是不给,他就越是想要。想让他对你袒露真心,便不能将忌惮放在明处。元景得了这么一句,心中困惑更深,再要问上两句,燕帝便倦怠地摇了摇头,药还没喝下一半,便又睡了过去。
当晚元景回到延福殿时,脚步有些迟疑,进去一看,楚驭居然不在,暗忖他多半是要晚上来的。他第一反应便是令阖宫上下严加戒备,话到嘴边,又想着这是在宫里,万一他不管不顾,闹出事端来,又是一场麻烦。左右躲他不过,索性遣退诸人,独自坐于房中,处理白日未完成的公务,顺带思索父皇话里的真意。不觉星斗漫天,夜色深沉,他睡意越来越浓,又朝窗外看了一眼,心中满腹疑惑。上床时犹豫了一下,被子也不盖了,就这么蜷身睡去。
四月的夜风尚有些寒凉,次日醒来,他便觉鼻腔如堵,说起话来声音都是哑的。环顾四周,只见窗户大开,被褥齐整,身边种种,与睡前并无两样。小柳一瘸一拐地进来伺候,见太子皱着眉坐在床上,奇怪道:殿下,您怎么了?
元景欲言又止,问道:昨天没人来过么?
小柳对他所指之人心知肚明,凑到他身边,也很小声地说:侯爷刚入宫,事务繁重,我看他肯定过两天就来找您了。
元景摇摇头,隐约觉得不是这样。果不其然,自此日起,他在宫中每每见到楚驭,对方只作平常对待,连眼神都没在自己身上多停留一分。元景有一次于御花园撞见他独自巡查,刻意走了条曲径通幽的小路,可恨在里面等了半天,他也没追上来,简直比刚认识时还要冷上几分。
元景记得回宫当天,他行事作风倒还与从前相同,偏殿里的一场试探,足以看出他对自己还不愿放手。若是从前倒也还省心了,可如今突然转变,实在奇怪至极。他在楚驭身上吃的苦头多,对此人实在放不下戒备。暗忖大燕改朝换代乃是早晚的事,各地守军王侯不知到时何等反应,这种关头,京中绝不可出事,还是还是笼络笼络他为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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