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博提笔,匆匆写了几个名字,并一块玉璧送到他手中:老夫还有几个不成器的门生弟子,先前我已交代过他们,势必要保太子地位稳固,若是有用得到的地方,你只管带着信物去找他们。
大燕立国以来便是文武相轻,这番嘱咐可谓大有用途,楚驭将名字一一记在脑中,当着他的面燃尽此纸,道:我记下了,我在一日,必不让人伤他半分。
时近黎明,巡城官兵渐多,路上隐有人声,楚驭为避人耳目,捡着幽深无人的巷道里走。元景深一脚浅一脚的跟他走了一路,屡屡打量他。楚驭佯做不知,待走到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巷子里,元景到底忍不住了,扯了扯他的衣袖,有些怨念道:你怎么不看我!
楚驭随口道:怎么,要我拉你走?说着就伸出手。元景立刻将手背到后面:不是,我是想知道太傅跟你说了什么?
楚驭干脆道:忘了。立刻惹的身边之人大为不满,要是他有爪子,只怕这会儿已经挠上来了。楚驭捂着他的嘴,吓唬道:叫什么?不怕让人发现你?元景想起来这茬,倒是没有再闹,等他松开手,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你就是故意让我着急,你根本不是真的喜欢我!
楚驭被他这个怨念的小模样弄得哑然失笑,低头道:我还不够喜欢你?揽住他的肩膀:你那位太傅交代的是机密要紧之事,我不便多说,太子殿下要真想知道,那就给我些好处,收买了我。
元景呆呆道:什么好处?
黑暗之中看不清神色,只觉得他微微低下头,热气顺着耳根子吹过:你说呢?
元景听他的口气,是三分认真七分玩笑,知道他是在故意逗自己,又羞又恼,推他道:我不理你了!
楚驭轻笑一声,握着他的手,脸上也恢复几分认真:他没说什么,就是让我保护好你。眼眸一暗,语气平平道:还有,你那个元惜哥哥要回来了。
元景呆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开口时高兴的声音都变了:真的么?!他要回来了?
楚驭嘴角一动,露出个嘲讽的表情:这么高兴?
元景喜不自胜,眼角眉梢都是笑容:当然啦,我做梦都盼着他回来!自此一路笑容不褪,直将元惜的名字念叨了许多遍,还说一定是自己放的那盏天灯起了作用。楚驭对此人半点好感也没有,见元景对他念念不忘,心中是大为光火,只可惜今时不同往日,再像之前那般对元景发火是做不出了。
他按捺了一路,带着元景进了太子府,路过一个怪石嶙峋的假山时,心念一动,揽着他的背,把他按到岩壁上。
他高大壮硕的身躯一压过来,元景就慌了,忙不迭地往后一靠,后脑勺顿时落到他宽厚温暖的掌心里,只听楚驭轻飘飘道:乱动什么?撞疼了你又要闹。说话间便欺身而下。元景本来还想虚张声势一把,可被他高挺的鼻尖磨蹭着,只觉心中怦然一跳,抗拒的力量也小了不少,他声音很弱地说:会被人看到
楚驭将披风一展,把他完全罩在这一方天地之中,幽微暗光下,眼眸深邃如渊:现在没人看得到了。手指碰了碰他的脸颊,声音有些暗哑:在我面前念叨了别的男人一路,嗯?
元景没想到他在意的是这个,不满道:那是我哥哥!觉察到他的身体靠的更近了,紧张地抓着他衣襟,不敢再争辩。楚驭感觉到他在自己怀里微微发抖,不知是在害羞还是害怕,故作不悦:知道是你哥哥,可我一样不高兴。看着他的眼神愈发炙热,声音带了点蛊惑的意味:亲我一下?亲我一下我便不生气了。
元景咬了咬嘴唇,犹豫片刻,轻轻抱住他的脖子,忐忑又大胆的在他唇边留下一个微湿的吻。身影离开之时,楚驭只觉得浑身气血一涌,小腹似起了一团火,呼吸都烫了起来,反将他的手按在岩壁之上,便要亲他,元景慌乱道:你说了亲一下就好的!
楚驭箭在弦上,生生止住了。靠在他肩膀上平息了片刻,神色微倦的起了身,不舍般给他整理了一下弄乱的头发:算了,这次放过你。
元景也暗自松了口气,乖乖把手放到他掌心里,跟着他回去了,路上也不敢再乱说话。倒是楚驭主动开口,问他元惜回来之后,居无定所,他这个做弟弟的可有安排?元景摸不准他是真想知道还是试探自己,睫毛扑闪地看着他。楚驭笑道:我还能真吃你哥哥的醋不成?
元景心道:你刚才不就是么?两人坐到一起,楚驭惦记着曹如意的话,叫小柳拿了些温补养胃的东西过来,看着他吃。元景心中了却一桩大事,也有了点胃口,跟他一起吃了点。只听楚驭道:你们兄弟感情好,他常年在外,必定很是想你,不如你就请他住进太子府,也好跟他叙叙旧,皇上心疼他在外面吃苦,才会把他调回来,凭着你恭敬兄长这一点,多半也会解了你的禁足。
元景喜道:我正有此意,难得咱们能想到一起呀。
楚驭一笑,与他又说了会闲话。离开之时,元景恋恋不舍地送他到门口:昨晚谢谢你带我去见太傅。
楚驭看着他:谢什么,我的小太子心情不好,我当然要哄你高兴,此番只当带你散散心罢了,以后大哥再带你去更多地方。
元景看着他英俊的脸庞,心跳都快了,忽的扑到他怀里,在他心口处亲了一下,又替他揉了揉,仰头对他一笑,便如雀鸟般飞快地跑了。楚驭目视着他的背影消失,才明白他刚才的用意,一时间情潮涌动,好半天才舍得迈开脚步。出得殿门,身形倏然一变,自角落之中揪出一直躲着偷听的云从。云从被他铁钳一般的手捏住脖子,疼的一阵低嘶。楚驭森然道:为何偷听我们说话?
云从双眼泪光盈盈,模样分外可怜:你是我的主君,你来了,我当然想见。
楚驭冷笑一声,倒是撤了手:我答应让你认我为主了么?
云从忍着喉骨的剧痛,从腰间拿出一枚令牌,正是去年元宵灯会之上,楚驭拿来与书生换灯的那枚。楚驭眉弓一挑:这东西怎么在你手里?
云从深深地喘了几口气,让自己的声音平静下来:人自出生起,便富贵天定,这等厚礼等闲之人受不起。那个书生不信我的话,拿到这令牌后心生傲慢,在茶馆之中与人斗嘴,被人失手打成重伤,我只拿了一锭银子跟他的家人换,他家小妾立刻就给我送过来了。他顿了顿,仰望着楚驭:我知道这是楚家家传的令牌,世上只有两枚,拿到的人可以请楚家完成一个心愿。当年神武将军把另一枚给了当今天子,这才换来他夺嫡之胜,现在令牌在我手中,我不要天下,我只要站在您身边。
云从跪在他面前,双手将令牌高高捧到楚驭面前,楚驭面露讽刺,接过来掂了掂:鬼迷神叨。言下之意已是默许,云从面露微笑,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第46章 阴云
暮春三月, 京中绿影千里,腾絮如雪, 元惜便是在蒙蒙晓雾之中归来。他面圣那日,元景也被一道圣旨召入宫里。他们兄弟俩久未见面, 在元景的记忆中, 皇兄还是离开那年的样子, 以至于他看到集英殿外候着的人时, 一时间没认出来。
一别多年,元惜变化不算大,只是黑了些,也瘦了些, 本来微圆的脸现在有了棱角,幸而眼睛还是又圆又亮的, 笑起来时很有几分亲切之感。他看到元景时,脸上的惊讶一晃而过,朗声道:景弟!赶在元景过来前, 疾步迎上前去,握住他的手。
元景一脸要哭的表情:皇兄。
元惜也是十分激动, 检查他身子骨一般,将他从头到手腕捏了个遍,感慨道:你长大了, 我都认不出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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