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熟练地收拾好自己,探了探额头的温度,没有发烧,舒了一口气。
从床底下掏出外套,手机屏幕亮起的瞬间几条短信映入眼帘,是雪松老师要他去片场。
施明明的脸上露出一点笑意,也只有这个时候能让他感受到自己还有一点微不足道的价值,还能做一些有意义的事的。
他并非一无是处的。
这种被人需要的感觉给了他些许勇气,以至于下单买了五根二十块的素描铅笔。
摸着饥肠辘辘的肚子,他安慰自己,再忍半个月不吃早餐就好了。
之前几次雪松老师都说他线条画不好,后来用了人家专业画师的铅笔才知道什么叫“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要不说学画画烧钱呢,画材就是一笔不小的支出。
又缓了会儿,施明明准备动身去片场。
肖鸣许家里离片场远,为了节省时间,他得倒好几班车。然而就在他穿鞋的时候,电话响了。
施明明心里咯噔一下,看到是吴勉打过来的才放松了些,嘴角都上扬了起来。
接通电话,没等施明明开口,吴勉的声音先传了过来,他说...
“明明,找到你父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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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明明几乎是狂奔到医院,吴勉一眼看到他鲜血淋漓的膝盖,眉头一皱,快步走向他道:“先去医务室处理一下。”
施明明直勾勾地望向吴勉,眼里还闪烁着泪光,他颤抖着声音道:“怎么样...我父亲他...他...”余下的话施明明不敢说,他怕一语中的,他怕自己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
“明明...”吴勉拽过施明明的手肘,搂着他的肩道:“你冷静一点,听我说。”
“我求你、求你...救救他,我不能再没有爸爸了,我不能再没有...”没有亲人了。
吴勉心上一痛。这样的场面他并不陌生,生离死别、人间苦楚的戏码每分每秒都在医院上演,看多了人也麻木了,作为一名医生,精湛的医术与理性的判断远比泛滥的同情心更有作用,他已经很久不会被家属的影响了,但当下是个例外。
“不会的,我答应你不会。”吴勉抱住施明明,将他按在怀中,“所以现在,冷静下来,我先帮你处理伤口。”
施明明挣扎的动作渐渐弱了下来,任由吴勉牵着他去了医务室,乖乖坐下,直到沾了酒精的棉签蹭到伤口上才“嘶”的痛叫出声。
“很疼吗?”吴勉单膝跪地给施明明上药,抬眸见他面露痛色,手上动作更轻。
“不疼。”施明明下意识答道。
“怎么会不疼,这是浓度百分之七十五的酒精。”
施明明还是摇头。他已经习惯了外界施与的一切,所谓痛与不痛,根本不曾有人在意。
“痛要说出来。”吴勉顿了顿又道:“长期的忍耐不利于身心健康。”
施明明点点头,但看样子并没有把吴勉的话听进去。
“不好意思吴医生,可以快一点吗,我想快点去见我父亲。”
吴勉叹了口气。其实他也想拖延一会儿,毕竟施龙的情况确实很不妙。
“明明,看着我的眼睛。”吴勉掰过施明明的肩膀,盯着他道:“你父亲的情况很复杂…”
吴勉尽量措辞委婉:“酒精中毒导致的脑梗,被发现的时候人已经休克了,由于脑部长时间缺氧,现在已经陷入了深度昏迷…很难再醒过来了。”
施明明呆呆地看着吴勉,似乎没听懂他的话。
长达一分钟的寂静后,吴勉看见施明明眼中滑下两行泪,深棕的眼仁沁在水中,既茫然又可怜。
吴勉用手背蹭了蹭施明明的侧脸,声音极尽轻缓道:“四周是一个界限,如果超过四周没醒可能…”
“可能一辈子都醒不过来了是吗?”施明明哽咽道。
这句话他无比熟悉…
可能再也醒不来。当初医生也是这么说的,后来他妈就走了。
“所以…连他也…”连这个最后的亲人,也要离我而去了吗?哪怕他是我生命中最大的痛苦源泉。
吴勉知道他现在的表现特别不专业,他清醒的意识到自己并不是站在一个医生的角度上处理这件事,他甚至对施明明说:“多和你爸说说话,可能会刺激他醒过来。”
这种有效性微乎其微的“安慰剂”他甚少会用,人最难过的往往不是没有希望,而是希望在前,却失之交臂。
不给希望,做最坏的打算是最好的。但看施明明这个样子,他实在不忍心,他怕如果不给予一点希望,这个人真的会撑不下去。
施明明跟在吴勉身后进了重症监护室,停在几步之外的地方,他有些不敢上前。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