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昨个被送过来时已经昏迷了, 身上那些痕迹做手术时清理过, 可脸上这会儿还像个花猫一样。东一撇西一道的, 看着就窝火。
江云识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怼他:想得美!你伤到肠子了, 忍着吧!
嘴上嫌弃, 到底舍不得他遭罪。倒了杯温水过来, 拿棉签沾着一点点晕上他干裂的嘴唇,等气排出来了才可以喝水,吃流食。
不是生完孩子才这样吗?
江云识说他,没文化真可怕。
反正这会儿程南起不来,她可以放开了跟他耍嘴皮子。喝完水,江云识去投了把毛巾,出来给他擦脸擦脖子,擦完毛巾都是黑的。
她也不嫌弃,将毛巾洗干净又让他伸出手臂,边擦边嘟囔:你可太埋汰了。
程南不明所以,什么是埋汰?
脏!
行吧,也确实脏,那一盆水都黑黢黢的了。程南不反驳,这会儿察觉到她似乎气消了,小心翼翼要求:算哥求你,这事儿千万别告诉我爸妈。
这次不说,你能保证没有下一次吗?!你觉得我能帮你瞒几次?
能瞒几次是几次吧。程南跟她讲道理,我也不想受伤,工作性质就是这样。你也是为人民服务,肯定能体谅我。
江云识气笑了,直接将毛巾盖到他脸上用力擦了擦,这么擦都没破,脸皮可够厚的。怎么保养的?
你程叔说过鞋底子抽上来都会反弹出去。你想学啊?
学个鬼。
危险解除,江云识一颗心也落了地,有心情跟程南插科打诨,两人有说有笑,并没注意沈砚清已经站在门口多时。
病房里热热闹闹,与走廊里的冷清形成了鲜明对比。冷白的灯打在修长的身影上,加深了几分清冷和孤傲。
即便知道江云识与程南只有亲情,可有时候他也会控制不住去嫉妒,去吃醋。因为现在江云识在刻意跟他保持距离,更别说这样亲昵的相处。
程南在宗城也就只有小十一个亲人,你别介意。李星悦也才过来,到了房门前就看见一道修长的身影站在那里,走近了一瞧竟然是沈砚清。
闻言他转过头,看见了江云识那个好朋友,如果没记错好像叫李星悦。
沈砚清将果篮放在门口的椅子上,又转头瞧了眼病房里面,江云识接了盆水过来,正帮程南洗头。
小十也是,多谢你们照顾。
嗨,还是她照顾我们多。这大概是跟成长环境有关。李星悦看着江云识把水抹了程南一脸,没忍住笑了声,这俩活宝,把病房弄成了游乐场。
接着她又跟沈砚清说,江云识是孤儿,十岁那年父母车祸去世后来被现在的家庭收养。养父养母对她都很好,但是她的妹妹不太喜欢她,不过也可以理解。后来养父去世,养母自己拉扯她们两个长大。程家跟何家原来是邻居,小时候她受了欺负不想回家就往程家跑,一来二去也变成了程家的半个孩子。
沈砚清听着,忽然就想起那日在酒店他说她是胆小鬼,她说的话:你玩得起,我输不起。
心里一时间五味杂陈。
李星悦看着他平静的脸色,缓缓说到:其实这些年小十过得很辛苦。她是个懂得感恩的人,一心想着报答养母,自己省吃俭用,这些年存的那点钱全拿回家了。再加上有个不省心的妹妹沈总,如果你对江云识是认真的,那么拜托你一定一定要好好对她。前面二十几年她吃了太多苦,以后的时光希望你可以让她每一天都是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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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星悦走进病房,江云识已经把地都拖好了。
程南顶着一头湿漉漉的短发,像只刚洗完澡的大狗一样甩水珠。看见她来,浓密的眉毛微微扬起,这么客气,还带了花跟果篮。
你这么伟大,那我不得来看一看。李星悦将东西放到柜子上,花是我的,果篮是沈总的。
江云识收好拖把正在洗手,闻言转过头,他过来了?
来挺久了,说在楼下等你。
程南听罢却是哼了一声:这么没诚意,来都来了,也不说看看我。
人家已经够给面子了好吧!李星悦白他一眼,走过去对江云识说,你快去吧,沈总已经等好久了。
江云识点头,那我先下去。
程南撇撇嘴角,倒是没说什么。李星悦跟过去小声跟她说:你给程南擦脸洗头的时候沈总一直站在门口。小十,我觉着他挺好,别为了一些虚无缥缈的原因放弃自己的幸福。
江云识笑了笑,只道:我先下去,你陪程南一会儿。
她大概能猜到沈砚清为什么不进来。很大可能是不想打扰他们,那种感觉她也有过,就像那次在他家门口遇到施落桐,她心里有一种融合不进去的疏离感。
那种滋味并不好受。
电梯就在前面,江云识脚步匆匆,转弯时手腕忽然被拉住。她猝不及防后退一步,撞进一个坚实的怀抱中。
江医生这样着急,是来找我吗?
她仰起头,沈砚清清俊的眉眼落进眼中。
我以为你走了。
沈砚清放开她,理所当然到:等不到你,我怎么会走。
说着轻轻握住她手腕,有件事要麻烦江医生,跟我下去一趟行么?
说是询问,可没给她拒绝的机会。江云识也有些狐疑她能帮到什么忙。结果到了楼下,就看见李樊提着个保温饭盒小跑过来,沈总,江小姐。
嗯。沈砚清接过饭盒,拉着江云识上了车。
李樊有眼色地走到一旁待命。
沈砚清带江云识上了后座。放下桌板,将保温饭盒拧开,轿厢内瞬间盈满了饭菜的香气。
江云识忽而反应过来,这就是他说的帮忙。又记起这人有些洁癖,满车的味道怎么受得了。
胡思乱想之际,沈砚清已经将羹匙放进她手里,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要好好吃饭,这是一位优秀的医生告诉我的。
汤是他们之前在清风明月喝的佛跳墙,江云识心里五味杂陈,问:你吃过了吗?
我不着急,先看你吃。
中午就没吃饭,她也确实饿了,低声说了句谢谢便开始默默用餐。沈砚清宽厚的肩膀抵着椅背,手肘撑在车窗边,就这么看着她把这些东西一口一口吃完。
饭盒渐渐空了,看来她很喜欢,他的嘴角扬了起来。
吃完,江云识将饭盒整理好,说:我带上去洗干净吧。
不必,我要带回去。明天还要用。他抽出几张纸巾,很自然地帮她擦嘴,你什么都不要操心,好好照顾你哥,我来照顾你。
他说得风轻云淡,却猛地击中了江云识心里中最柔软的地方。
她有时候甚至会想,自己何德何能,能被沈砚清这样的人偏爱到如此地步。
江云识忽然有些难受,她甚至不敢看沈砚清的眼睛,我不值得你付出这么多。
她胆小别扭,在感情中总是瞻前顾后。就像他说的她只想在舒适区里呆着。这段时间来他一步一步向她走来,可她却始终在后退。有时候她都鄙视自己,觉得自己无耻,可始终过不了那一关。很怕稍微向前迈一步就又开始重蹈覆辙。
沈砚清沉默少顷,温柔地摸了摸她发顶,小十,你知道沈砚清这个名字代表什么吗?在任何人看来,只要入了我的眼,无论什么都是好的。可你是例外。你的好无关于任何附加条件,只是因为你足够优秀。如果你都不值得,那这世上就没什么值得的。
他默了默继续说:如果不是你上次在电梯里提起,我不曾想过我母亲那番话对你产生了如此大的影响。她是长辈,性格也强势,很难低头,所以我代她向你道歉。江云识,我不想让你当温室花朵,我希望你可以无忧无虑野蛮生长,可总是难以避免地想将你护在羽翼之下。我不能保证上述事情不会再发生,但我可以向你承诺,以后不管疾风骤雨还是披荆斩棘,你前面都有沈砚清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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