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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简策走到床边。
武经纶的伤口上敷了止血药,缠了白色细棉布,药渍和血迹透过棉布,不怎麽好看。
陈简策给武经纶盖上被子,让出了伤口部位。
“上次倭寇来袭,是什麽时候?”陈简策坐在了床的边沿。
“两个月前。” 陈简策那麽寻常的问,武经纶就这麽寻常的答。似乎昨日他们还一起商议朝事。
“听说,你那套对抗倭寇的阵形很厉害。”陈简策看到武经纶手指的棉布上也渗出了血。
“只是勉强抵抗。”
“你想到更好的方法了吗?”陈简策看着武经纶的眼睛,武经纶没有应声。
陈简策笑了笑,“看来还真想了。”
“是。”武经纶没有隐瞒。
“说来听听?”
“组建水师。”武经纶清晰地说:“如果我们把战场拉到海上,用战船,配备火炮和火铳,倭寇轻易不敢来犯。这是我的设想,不知可不可行。”
大夏朝廷严格控制火铳和火炮、匠人和制作材料。成品武器控制在大夏兵部,匠人在工部。南方没有火器。
五年前,大夏兵部只有几十支火铳,两台土炮。数量太少,无法形成有效的攻击,一直没有用到北地战场。
四年前,陈简策开始研究火器。他把藏书阁里的兵书、武器书籍全看了。
两年前,礼部尚书带来一个布路亚人,这个人给自己起了一个大夏国的名字,叫李西泰,他说他来自大夏的西面。
李西泰给弘庆帝和陈简策讲他们的教义。弘庆帝听了几句,不感兴趣,留下陈简策听他讲。
陈简策问他认不认识火铳,他说认识,遂讲了很多布路亚国对火铳的使用方法。
为此,陈简策留下了李西泰,经常召他入宫,向他学习火铳和海战的知识。
武经纶一提水师陈简策就懂了,惊喜他们的不谋而合。
“水师不错,宁海卫怎麽没建?”陈简策明知故问。
“臣可以用命抗倭,但不会帮苏宫明强国。”武经纶说话依然很稳,就像没受伤。
武经纶想到了这种抗倭方式,却从未对这个吴国朝廷提过。
陈简策觉得,在吴国,很少有人相信已经是宁海卫指挥同知的武经纶,心仍在大夏。
陆炳和武仕一起进来。
武仕端着一碗药,显然是给武经纶的。
陈简策离开了床边,让武仕喂武经纶吃药。
陆炳低声道:“主子,晚饭準备好了。”
陈简策看了一眼正在吃药的武经纶,“你吃饭吗?”
武经纶靠着床头吃药,伤口又渗出了血。他看着陈简策却带了微微的笑容,“谢殿下。我不吃了。”
陈简策觉得,他应是伤口疼得吃不下。
陈简策对陆炳道:“我也不吃了。”
陆炳欲言又止,只得说:“是。”至此,陆炳已经懂了陈简策的态度——亦如五年前。
武经纶吃完了药,要武仕扶他下床。
陈简策疾步走过去,“你要去哪儿?”
“这是殿下的床。”武经纶觉得他躺在陈简策的床上,不妥。
“无碍的,你躺下吧,我还有事问你。”陈简策微微皱着眉头,“你们都出去吧。”
听到了关门的声音,陈简策把灯拿远,又坐回了床边。他看着武经纶,却不说话了。
他是大夏储君,他也是陈简策。
作为储君,他应该质问武经纶很多事。但作为陈简策,他只想和这个人安静待会儿。
此刻,他想做一下自己。
五年来,他从未忘记的人如今就在他眼前,陈简策很高兴。但他不能表现出来。
武经纶本也是那麽安静的看着他。片刻后,武经纶开始时不时闭一下眼睛。应是刚刚的药,加了安眠的药材。
几次闭眼后,武经纶睡着了。
陈简策脱了外袍脱了鞋,上到床里侧,躺下了。
武经纶呼吸均匀,睡得很沉。
陈简策侧过身看着武经纶的侧脸,想起了自己出发前和父皇的告别。
他对父皇说:“儿臣若死了或者失蹤,请父皇立刻册立新的储君。”
陈简策从未怀疑过这次行动,此刻尤其坚定。
苏宫明的人都说武经纶弃文从武,其实他们不知,武经纶从小文武兼修,尤其善用剑。
治世用文,乱世用武。
南方被贼寇霸占,宁海港口被外敌欺辱,武经纶选择了“用武”。
“吴国宁海卫指挥同知”这个身份,让武经纶除了一声声唤他“殿下”,没资格再谈其他。
曾经日日相伴的那几年,陈简策年少无知,从未想过去了解武经纶。
等武经纶不在了,他看着朱潇传来的消息,忆着武经纶曾经说过的话做过的事情,读着武经纶一字一字为他着得《圣哲芳规》。以这样的方式,陈简策了解了武经纶这个人。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