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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它依然是一座历史的名城,虽则它往昔的“南都”和“南京”的时代,已经一去永不复
回。千万年来,不知道有多少人用尽一切阴谋诡计和手段,争夺霸占这一带膏腴的土地。最
后,也一一倒在这一带的膏腴土地下,掩埋、腐烂、融化。土地仍是土地,归德城依然屹立
不摇。
深秋的原野另有一种美,美得凄迷,光秃秃的凋林在寒风中颤摇,满目是连天的枯黄衰
草。但田野里,生命正在默默地孕育。
从南湖至杏岗一带田野,这些天来显得特别忙碌。地已经整妥,拉开了播种时节的序
幕。
杨家的长子杨家骅,居然到田地上来了,带了三位长工,挑着三担食物到达北端的地
头,在大槐树下放下食物。
在广阔的田野里,有许多组人在播种,每一组是四个人,在前面踩行和在后面踏行的孩
子们不算在内。前面一个人拉黄牛,牛拉着麦漏架,后面的人熟练地把麦种均匀地从三条木
管孔中,匀称地漏入一行行小畦内。再后面,一人牵着骡,骡拉着石碾,由最后一个人控制
石碾滚动,把播了麦种的小畦压平,播妥的田地广阔得一望无涯,娃娃们在上面奔跑、呼
啸,玩得兴高采烈,欢笑声盈野。
种地的人真是忙,中秋一过就得整地,九月之前小麦必须种下去,长出小苗又得割来喂
牲口。一直到十月大风雪降临,大雪把麦苗深深地压紧在雪下,这才是准备过年的所谓农暇
时光,种地的人才能喘过一口气来。
长工发出一声吆喝,告诉种田的人该午膳了。
几个小娃娃在照顾牲口,二十余位汗流浃背的汉子,先后来到一排槐树下,分开来各自
喝水进食。
这是一年中,种地的人吃得最好的一次,另一次是收获期。大大的硬馍,稠稠的小米
粥,大碗大碗的各式腌菜,甚至还有一盆肉。
一位掌麦漏的中年农夫,坐在杨家骅身侧,左手指头顶着一海碗小米粥,掌心中盛着一
把蒜头,右手抓了一块硬馍,还有一块三寸长的烧羊肉。
“少爷,怎么有空回庄子里来?”中年农夫一面吃一面问:“粮运完了?”
“开封那边已经办妥了。”杨家骅说:“回来看看,几年没下地,庄稼的事快忘光啦!
徐大叔,怎样,让我来摇一摇麦漏好不好?”
“大少爷,你算了吧!”徐大叔笑笑:“恐怕五升麦子让你摇也不够播一亩地,浪费事
少,摇得一堆一堆的,那才叫麻烦。我知道你能干,但这种事,不是你们这些粗心暴躁的年
轻小伙子,所能轻易打发得了的。你这叫做有福不知道享,在大太阳底下找苦吃。老太爷到
睢州去了,这两大可以回来了吧?”
“不知道。”家骅摇头:“他和粮绅樊大爷为了今年完粮的事,闹得很不愉快,恐怕不
会在这两天赶回来。唔!看样子,这两天可以播完了吧?”
“一定可以,放心啦!”徐大叔喝了一口小米粥:“看天气,今年有大风雪,明年丰收
不会有问题。听说京里传来消息,杜老爷据说丢了官,是真是假?”
“可能是的,杜老伯生性耿介,他那种人在朝廷里做官,早晚会出毛病的。伴君如伴
虎,谁知道哪一天老虎的兽性发作?”杨家骅似乎有点牢骚:“种地靠天吃饭,好像活得也
不怎么安逸,人活着,真也不是容易的事。前年闹蝗灾,那日子真难熬。徐大叔,你辛苦
了,我先回去了。”
种地的说苦真苦,三年两载,不是水旱就是蝗灾,完粮却是一升也不能少。以水灾来
说,那条黄河真是坑人,几乎三年要闹一次狠的。杨家的地距州城约十里,六十余年前大
决,黄河改道州南,归德城竟然成了黄河北岸的大城。他家的地被冲掉了大半,被淹没了二
十四年,河归故里之后才获复旧。
他的家在南湖东面三里地,称为杨庄,十余户人家,叔伯子侄真不少。庄四周,加筑了
丈五高两丈厚的寨墙,防水也可以防匪。一条小路伸向南湖北岸,与州城至毫州的官道衔
接,往来十分方便。
回到家,他换了一袭青袍,牵出他心爱的坐骑乌云盖雪,驰向十里外的州城。
距城不足三里,西面有一条小径与官道连接。那是三里外杜家进城的小径。杜家在商丘
的东麓,在本城颇有名气。商丘很小,周不过三四百步,上面建了关伯台和关伯墓,是本城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