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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得不多绕几百里路走潼关。在四川,从湖广和关中涌入的移民不断增加。他横贯四川走过
不少地方,但对四川许多人缠白头巾始终百思莫解,缠的人也说不出所以然来。最后,他自
以为是地认为,流寇张献忠几乎杀光了四川人,四川哪一家不办丧事?久而久之,头上的白
巾竟然成了装饰品啦!太平了三十余年,没有人想到改变这习俗了。
血流漂杵的年代,他还没出生呢,对那尸横遍野的惨象和可怕的血腥味,他是完全陌生
的。满清入关大明覆没,虽然也杀了不少人,他也未曾经历过,当他懂得人事以后,所见到
的却是太平盛世景象。所以,他对目前的生活环境并无多少不满,没有什么好抱怨的。
大清皇朝的统治基础已经稳固了,最高兴的,一是那些投降的文武官员,一是那些想做
官的读书人。
车厢内,就有一位从襄城赴南阳府城就读的儒生,一旦苦读有成,便可跃登龙门飞黄腾
达了,管他娘的皇帝是什么人?有官做就成。做官总比做穷百姓好,因为读书做官,是唯一
摆脱穷百姓身份的途径。
九位旅客,除了两位妇女之外,士农工商都有,而岑醒吾恐怕是唯一的江湖浪人。
大乱之后,死的人太多,虽然太平了三十多年,但到处仍可看到已变成荆棘杂林的荒
地,村落中仍可看到仍未复建的废墟。
骡车驶得很平稳,速度平均,车并不怎么颠簸,就是闷得令人受不了。
“老兄。”坐在对面的一位行商打扮的中年人,向闭目打盹的岑醒吾说:“咱们都热得
浑身快汗透了,你老兄似乎没感到丝毫闷热,闭目打盹怪写意的,你不怕热?”
“怕是一回事,熬不熬得住却是大学问。”他张开双目笑笑:“怕是没有用的,必须设
法熬过去。”
“哦!怎样熬?”
“心静自然凉。全身放松,不烦不躁,想些愉快的事,作深长的呼吸。试试啦!保证你
不会中暑。”他平静地说:“水不要喝得太多,少说话。”
说完,他又闭上了双目。
“该死的灰尘!”那位穿老农装的人,摸摸盘在头上,像沾了泥浆的辫子:“到前面中
伙,真得跳到河里泡个痛快!”
中伙,意思是午间休息进食,也称打尖。
“要到叶县才打尖。”行商接口:“还有十几里,你瞧,右面荒地里那座碑,就是文王
碑。”
“那叫文王化行汝坟碑。”儒生加以纠正:“再往前走五六里,汝河旁那块碑叫子路问
津处碑。孔圣自楚返蔡,蔡县春秋时为楚地,汝坟以北即古时的蔡地。山东鱼台县北,也有
碑刻着子路问津处,有亭,有渡,有庵,都以问津为名,碑上也刻有孔圣适陈蔡事迹。孔圣
是山东人,还用得着问路?这里才是真正的子路问津处。”
“读书人毕竟渊博有学问。”行商由衷地说:“这条路我走过不知多少次,有些印象而
已。但好像前面那条河,大家都叫白河,对不对。”
“当地人的确叫白河。”儒生说:“不久你们就可以看到了,两岸数里地,全是白沙,
全是河水带来的。水一涨,河水成了乳白色,所以叫白河。”
果然不错,不久,前面出现了一条条乳白色的细沙丘,有些已淹没田地,寸草不生,白
得耀眼,更显荒凉。车声隆隆驶过汝坟桥,景物一变。
前面尘头大起,一辆驷车以全速疾驶而来,还在三四里外,已可看到鲜明的轮廓。
那是一辆长辕驷车,四匹马全是枣骝,雄骏极了。宽轴、大轮,车身小,孔雀蓝绘花车
厢十分华丽。车夫穿月白骑装,软顶遮阳帽,站在车座上挥鞭,鞭长丈八,抖出的鞭花连绵
不绝。
车后,四骑士皆穿天蓝色骑装,佩了刀剑,保护着马车不时回头,坐骑也是雄骏的黄
骠。
再后面,烟尘滚滚处,传来急骤的蹄声,最少也有十匹健马,在百十步后跟来。
骡车的大掌鞭吃了一惊,大概见多识广,已看出苗头不对,发出两声吆喝,叭叭两声鞭
花响,车缓缓向道左靠。官道可容三或四部车相错,按理,尽量向左靠路边闪避,对方决不
至于相撞的。即使是短辕的驷车,也可相错而过。
车厢内的旅客,看不见前面的景况,仅听到骤急的车声和蹄声,懒得将头伸出外察看。
双方渐近,对面的车马,发狂似的冲来。
“慢一点,不要命了吗?”大掌鞭狂叫。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