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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少时候谁都有一颗救世心,唐珵一说完就害羞了,“有点矫情是吧?”
宋瑜没笑他,宋瑜说...
唐珵,你要是当了记者,一定是国家之幸。
当时听得脸红,现在想起来更加脸红。
宋瑜说他有一颗最最珍贵的悲悯心,唐珵以为靠着这颗悲悯心真的能做好一名记者。
时间一久唐珵不得不承认,悲悯心对记者来说,是最不值钱的东西。
可他也坚守过的,理想和宋瑜都一样,从前也都使尽浑身解数想要守好的。
可他能怎么办,他都不用成为季初晗,他哪怕是一个小乡村出身家庭穷苦的人家,他都能和付陈规要求的一样,清正不容恶地维护新闻行业的尊严。
他自己做的选择,即便真的是错的也从来没有后悔过。
但此刻有点后悔了,当初要什么骨气,他但凡没有那么要强让秦淑容供自己上完大学和研究生,也不会像现在这样,轻而易举被金钱诱惑。
至少再遇见宋瑜,即便很难相爱,也挺得直腰杆。
唐珵不敢听下去,借口上卫生间走开了。
“也不是...”宋瑜放下筷子,看上去并不十分在意只是随口说道,“我们俩年纪小的时候在一起过。”
就那么一段不咸不淡,说给旁人都未必品得出味儿的过去,唐珵遮遮掩掩十几年,宋瑜就这么自然地承认了。
彷佛在外人跟前出柜本来就是件极其微不足道的小事。
他甚至连付陈规的眼神里有没有带一点偏见都不太在意,“付老师,也没刻意瞒您,您没问过我也不好上来就说。”
付陈规沉着眼眸没有说话。
倒是余钟先开口了,“还真看不出来宋老师...”
“喜欢男人?”宋瑜替他说了,然后摇摇头,“我不喜欢男人。”
唐珵在厕所躲了一会儿,他看着地面在打转就知道酒劲上头了,想起什么直愣着头就要往外面走,他记得来的时候看见酒店附近有个奶茶店,宋瑜不爱喝那杯果汁,就只尝了一口。
等了十几分钟也没等到唐珵回来,余钟欲言又止道,“要不二位先吃,我去找找唐记者,他喝了不少酒...”
“我去吧。”宋瑜说着穿上了外套,“付老师,我帮您叫个车?”
付陈规这顿饭吃得实在难受,摆了摆手,“不用管我,你去找他吧。”
卫生间里找了一顿没有,问过服务生才知道唐珵去外面了,宋瑜帮他结了款去外面找他,沿着营业的商铺找过去就看见唐珵正站在一家奶茶店的门口排队。
他戴着帽子,宽松的卫衣罩着他,显得整个人不再那么熠熠生光,反而看上去有点可怜。
就像饭桌上付陈规一点情面都不留,唐珵既不反驳也看不出来难过,明明装得够从容但宋瑜总觉得唐珵可怜。
追逐金钱利益没有错,但唐珵原本能成为更坦荡的自己。
他就这么站在不远处看着唐珵,过了片刻,唐珵抱着一桶奶茶往他的方向走过来,没有当初那么大但里面配料丰富了很多,唐珵走着走着好像发现了他,在原地站了几秒然后故作镇定地笑了起来,“宋瑜,你看,全家福。”
一瞬间宋瑜才知道,唐珵也是个宁愿把自己困死在过去,都坚决不出来的人。
第70章 堵死别人做好记者的路
本以为柏瑞的事已经板上钉钉了,刘思方忽然改变了主意不让长新报社掺和进去,让唐珵直接动身去锦州。
唐珵和付陈规不一样,他从来不在做新闻的事上和领导们较劲,上面的人考量太多利弊权衡,长新报社在北京这么多年也不会一涉及到政治上的人物就退缩,只要能掀起大新闻有时候得罪一两个都有余地。
但这次坚决不参与,由此也能看出来柏瑞后面的人物级别不低,所以这趟浑水唐珵当然乐得不去趟。
“还得是你啊小唐,这要是付记者在不闹得掀了报社肯定不罢休,咱们部门又得受他牵连挨骂写检讨。”
吃饭的时候有个老油条在他跟前献殷勤,对于付陈规众人一边惧怕一边又厌烦,例如这次的事长新怕得罪人避风头,付陈规一定会为了柏瑞疫苗受害群众冲在最前面,甚至可能私自报道。
到时候柏瑞被揭破丑闻受公众抵制和上面严查,那风波过去长新也别想在北京安安稳稳地做下去。
说到底,记者不过是抉择服务于公众的利益还是自己的利益。
唐珵草草吃完早饭,然后淡淡笑道,“咱们做不了好记者,也不能堵死别人做好记者的路是吧?”
看上去也不像在生气,但就是让人觉得浑身汗津津的,一瞬间面目羞红。
唐珵已经当没说过这种话,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先吃,我先上去了。”
第二天一大早唐珵坐上了去锦州的火车,北京直达锦州的就这么一趟火车,唐珵不喜欢中间转乘连高铁票都没买,陈浩当然不愿意和他一起坐十几个小时的火车,买了机票下午才出发。
从白天坐到晚上,唐珵的腰和膝盖都有些受不了,他稍稍调整了下姿势又合上了眼睛。
看上去没什么异样,细细看才能发现他偶尔轻微地扯动一下嘴角,而后迅速恢复,掩饰着心里的那朵怒放的花。
临走前给宋瑜发了一条微信。
“报社临时让出差,就是上次跟你说的那个村子,也不知道那边信号好不好,要是有信号能给你打电话吗?”
不像之前要等很久,宋瑜没多长时间就回复了他,“路上小心。”
没拒绝那就是同意了。
下了火车已经九点多,市区离村子还有两个小时的车程,他打算明天一早再坐车进村,今晚在车站附近找了个看上去还算高档的酒店。
然后约着那位在锦州的朋友一起吃了个饭,他在当地的宣传部工作,唐珵是之前和他有工作上的往来才认识的。
两个人寒暄了几句就谈起了小姑娘的事,说他们的那个村子非常偏僻贫穷,当年付陈规报道了冥婚事件后,各级政府去往村子里调查,这个村子就是冥婚恶习最泛滥的。
村子里老人居多,都是些顽固守旧的人,很多陈腐观念根深蒂固且经济相当落后,有着很难动摇的末位抱团心理,所以小姑娘的事他们不让报警,商议着让她退学在家里把孩子生下来。
其实做新闻这么多年最怕的就是去这种法律意识淡薄的村庄,不懂法当然不受其约束,那就很可能发生些自己能控制之外的事情。
更何况,他还带着一个陈浩。
“小姑娘的情况你再跟我说一下吧。”
“她的事还是我回家过年的时候听爸妈说的,她们家住在村长家隔壁,小名叫念念,打小就没妈她爸一个人把他带大的,她爸在村里有个外号叫“二懒”出了名的死懒不动,是村长给他们家办了个低保就靠着那几百块活呢,他们家的房子前几年冬天着火被烧了,新房子是村长让人给他们盖的,不然连个安身的地方都没有。”
“村子里几乎没什么年轻人,绝大部分都出去打工上学了,前两年乡村振兴的时候才盖了一个中学,是乡镇里派老师去教学,正好今年派过去的老师是我大学师弟,他给我打电话又提起这个事,说念念成绩特别好但经常好几天不来学校,一来学校就浑身的伤,他找村长去了解情况结果村长让他不要管念念家的事,我觉得这事不对劲。”
说了一半他顿了顿,“你知道这种穷乡僻壤的警察都不怎么管,除非闹出人命来不然也就是走个过场,我怕万一报警了这边警察不作为害了小姑娘一辈子,所以就想起你来了。”
“唐珵,十三岁怀孕就算不涉及到强奸那也是诱奸,说实话这种事近些年村子里也少见,我那师弟看小姑娘太可怜才让我联系的记者,你会帮他们吧?”
低头思索了一会儿,说句不太有人性的话,与其说是他帮念念不如说是念念帮自己的职业生涯铺路,“放心,这事我会跟到底的。”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