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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平没多说什么,只冷冷地说了一句,“给我断了,我花钱送你出国读研去。”
宋瑜知道方平不似别的父母万事到了最后总有商量的余地,在方平这里从来说一不二,一点点挣扎的机会都不给人,宋瑜像是感觉不到疼,走到方平跟前,“断不了。”
“断不了也给我断!”方平拍着桌子,每一个字都是喊出来的,茶壶和茶碗跟着她的动作叮当作响,“你别逼我宋瑜,你逼得我急了我让唐珵现在就滚蛋!”
“你也别逼我。”宋瑜冷静地看着方平,实际上手已经抖得不成样子,“大不了研究生我不念了,我带着唐珵离开北京...”
方平站起来一巴掌狠狠甩在宋瑜脸上,她这些年没怎么哭过,一巴掌下去自己的眼泪倒是先掉下来了,“你...你是不是为了别人连你爸妈也不要了?你看看你爸,你看看我,我们多大年纪了经得住你这么折腾?宋瑜,你是不是想看着我和你爸被你气死,被人戳着脊梁骨骂,你就开心了是吗?”
宋瑜那些硬话卡在嗓子里说不出来,方平这前半辈子多么要强他知道,在人前人后什么时候不是事事周到,否则也不能替宋怀晟挣下这么一条仕途路,否则他们也不能在北京过得这么安逸,所以方平不可能允许自己的儿子走上不归路。
“妈,是我对不起你们。”
方平愣住,刚才的一杯茶和一巴掌让宋瑜此刻的样子狼狈极了,他低头认错,少年的脊背挺得再直都能看得出来他在服软。
“但我和唐珵...绝对断不了,我也绝对不会和唐珵分手...”
方平冷笑了两声,开始左右踱步,思来想去她都在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没有一早发现端倪,她心里满是悔意,“我就不该把唐珵接过来,明明知道他在唐建业那里学不着什么好,我为什么不听劝非要接他过来...”
宋瑜下意识地往门的方向看,这话他一个字都不敢让唐珵听见,他甚至想不到方平会这么说,“怎么能怪他呢?”
“怎么不怪他?!”方平回身喊道,“我好好的儿子就因为他来了才变成这样!当初所有人都劝我说别人的儿子养不熟,他亲爸亲妈都不管他,我犯什么贱呢把他接过来!!”
“是我追的他!”这几句话,比骂在宋瑜自己身上还要让他觉得可悲,“是我跑到潭柘寺给他开光了一块无事牌,是我追到他舅舅家把他接回来的,是我捅破窗户纸非要和唐珵在一起,是人家好好的儿子因为我被你这么侮辱!”
宋瑜把往事一件一件陈述着,而这些回忆的尽头都变成了唐珵抓着他的手问他,你听见了什么...
“你不能因为自己对唐珵施过援手就这么说他...”所有的爱意汇聚在一起被人戳破,竟然变得不伦不类,“他生在那种家里,没有人在他跟前教导他,到这个年纪都没有长歪,你以为很容易吗?他为了摆脱唐建业这些年给自己画了一个框,在这个框子里他走的每一步都是拿尺子量好的,一点错也不敢犯,一步路都不让自己走歪,你说的每一句话他都顺从,不是他性格窝囊是为了讨你的欢心,你这么说他...”
“妈,唐珵也是人也有自尊心也会难过,他爸妈不管他不是他的错,我喜欢上他也不是他的错,为什么你们非要拿着别人的错全怪到他头上,他活该吗?”
宋怀晟看着逐渐失控的宋瑜也怔怔地站在原地,宋瑜很少哭的,但提起唐珵时第一个字已经带上了哭腔,而后情绪越来越激动说到最后可能他自己都没发现自己眼里爱都变成了痛苦。
他以为两个年轻人一时追逐潮流走了弯路劝两句就没事了,可看见宋瑜这样子宋怀晟就知道,宋瑜说的话都是真的,可能真要一辈子不结婚了。
想到这里,宋怀晟沉默地坐在沙发上,手抖着点了一支烟。
楼下的争吵声此起彼伏大部分的话唐珵都听进去了,脑子里什么想法也没有,只想知道宋瑜有没有挨打,方平的脾气比林新荣的好不到哪里去,他怕宋瑜挨了打还不知道躲。
到了这会儿他都一点没后悔刚才想掐死唐建业的心,刚刚要是没松手就好了,都死了算了省得把宋家折腾得天翻地覆。
十五岁那年...
学校里发现他是同性恋第一时间给唐建业打了电话,他以为自己回家少不了一顿毒打,没想到唐建业一反常态,不仅没有动手还买了一瓶白酒让唐珵陪着他喝。
一边搂着他的肩膀,一边说,他到了今天这个地步自己做父亲的责无旁贷。
那时候怎么会信了唐建业的话呢,可能是缺失父爱太久,有点甜头巴着往上舔,真的太贱了。
大半瓶白酒喝下去唐珵那时候意识涣散了一半,昏昏沉沉中他被唐建业扒光了衣服,那一双罪恶的手在他身上游走,听见唐建业贴在他耳边说,“操你妈的,你这身子比你妈的带劲多了。”
醉梦中沉浸在生理反应中的唐珵忽然睁眼,他被刺激得浑身发软,被眼前的场景恶心得反胃,他奋力推开唐建业趴在床上干呕,唐建业像看一个妓女一样看着他,“我才知道男的也能操,你喜欢男的不早跟老子说呢,找别人还不如找我呢,便宜谁不是便宜...”
最后他拿着台灯砸在自己脑袋上,血流了一片,唐建业怕闹出人命才骂骂咧咧地走出卧室。
那之后,午夜梦回,多少次睡着以后一丁点的动静唐珵就能被惊醒。
想起那一幕,他连自己都恶心。
藏着掖着到了现在,宋瑜要是一辈子发现不了,他都能勉强欺骗自己,那些事从来没发生过。
但现在,全都被唐建业毁了。
他也要被唐建业毁了。
宋瑜的电话是这时候打过来的,不用想也知道宋瑜这会儿见不了自己。
“橙子...”那边声音顿了顿,极力平和着,佯装外面的天还没塌,“睡好了吗?”
“嗯...”唐珵有挺多话想和宋瑜说的,一开口却开始生怯。
“我去医院看看,处理完唐建业的事我就回来接你,咱们回小复式。”宋瑜低声试探道,“你想去吗?”
这里当然住不下去了,唐珵心里清楚,他笑着说道,“想去。”
宋瑜松了一口气,如释重负一般,“好,等我接你。”
“哥...”唐珵忍住酸涩问道,“他们打你了吗?”
“没有。”宋瑜一点也没犹豫,脱口而出,“都是文化人不兴动手的。”
两个人再不知道说什么,隔着手机听着彼此的呼吸声,六月的虫鸣声带走了最后一夜的安宁。
宋怀晟敲响了他的房门,“唐珵,你下来一趟,姑姑姑父有话和你说。”
唐珵下楼的时候两家人全都坐在客厅,他们是故意支走宋瑜,场面堪比严刑逼供一样,不知道的以为他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大事。
“你干出这种事,你让我怎么和你姑姑姑父交代?!”
他一进来秦淑容就站了起来,作势要打他被季名堂拦下了,“事情到这一步了你打他有什么用?”
这一巴掌要是非得挨,谁打他都行,但秦淑容不配。
唐珵和宋瑜站在了同一个地方,一个好像被审讯的位置,只不过自己这里的判官更多,谁都有资格来摆两下谱。
宋怀晟看不下去出口道,“你们都冷静一点,打孩子要是管用的话,我们就先把宋瑜打死。”
“姐夫,这事儿和宋瑜没关系。”秦淑容话没说两句就开始哭,“我没教好唐珵,他在唐建业跟前学了这么多乌黑麻糟的毛病,是他把宋瑜害了。”
唐珵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忏悔和愧疚没有,得意和冷笑也没有,像一个听不进去人话的机器,叫四个人的拳头全都像打在棉花上一样无力。
直到方平淡淡开口,“唐珵,姑姑亏待过你吗?”
唐珵呆愣地摇了摇头,没有,接他来北京他的吃穿用度一点也不比宋瑜差。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