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节(1 / 2)

无陵歌 作者:水在镜中

第13节

苦节不悦道:“也没说什么。不过是理一理这其中的事。清者自清,孟掌门不必着急。”

孟连山不理会他,向台下拱手道:“说得正是。我孟连山在江湖中行走数十年,行事如何,大家都是有目共睹。此事疑点委实太多,我若辩驳,倒是一一可辩,可是辩也好,不辩也好,这一盆脏水终究是泼来了。不过我孟某人一向光明磊落,做事无愧于心,区区流言,又有何惧?今番各位来此,俱是为了我武林正道的未来。孟某不才,受人推举,身在此位。但此次剿灭魔教之事,各门各派都出力不小,孟某并不敢一人居功……”

他侃侃而谈,转眼又把话拽回了正事了。

叶红菱咬了咬嘴唇,忽然大声道:“我还没说完!”

然而她人小声弱,被孟连山中气完足的声音盖过了。叶红菱一咬牙,突然爬到台上,冲孟连山道:“你先让我讲完!”

段辰万没料到她胆子这样大,一时竟没能将人拉住。

只听叶红菱一字一顿道:“我也不知道那个人是不是你,可我知道他同你长得一模一样。他颈下,胸口,脐下各有一颗花生米大小的红痣,左肩上有一道长长伤疤……那伤疤很长很长,一直延续到……”

“一直延续到右肋之下,是也不是?”一直默不作声的韩旷,忽然朗朗开口。

宁舒心中一紧,知道这一刻终究是来了。

韩旷悄悄握了一下他的手,飞身跃到台上。

宁舒捻了捻指尖的余温,望着那个人的背影,一时竟然有些回不过神来。

叶红菱看到韩旷,眼神一动,结结巴巴道:“你……你是……你是怎么知道的?”

韩旷死死盯着孟连山:“因为那道伤,是我娘拼死砍下的。”

孟连山神色终于变了。

苦节一拍双手:“孟掌门,既然人家一五一十,有鼻子有眼地说了。你要想自证清白,只需要让人查验一下身上的伤疤就是了,这个实在是容易得紧。”

孟连山脸色一沉:“孟某人再不济,好歹是一派掌门。我行走江湖数十载,斩杀恶徒无计其数。身上便是有几道疤痕,又有什么稀奇?”他转向韩旷:“不知阁下何人,又是受了何人指使,与这位叶姑娘一道污蔑于我?”他顿了顿:“江湖中自来有易容之术,昔年有千面狐白夫人,一人化作数人,搅得江湖腥风血雨,难道大伙儿都忘记了么?”

今日到场的,本来都是为这盟主之事。没想到即将尘埃落定之时,弄出了这许多扑朔迷离。一时间众人皆是交头接耳,议论纷纷。但孟连山积威甚重,大伙儿终究还是偏向于信他的。

有人当即ji,ng明道:”是啊,孟掌门说得没错。他如今身在此位,保不齐有人出于嫉妒,想要构陷于他。依我看,怕是魔教想让我等结盟不成,四分五裂,好顺势卷土重来……”此言听起来也有道理,当即不少人纷纷附和:“是啊是啊,万不可上当。”

“那小姑娘,是谁指使于你,快快说来!”

“你当真是叶家小姐么?”

“我瞧那姓段的也很可疑,不是说他爹是魔教教主么……”

段辰涵养甚好,闻言也忍不住对那人怒目而视:“我是华山弟子,自幼受华山派长辈教导,同魔教又有什么干系?”

那人道:“那可未必。身在正道,你不过是一个身份不明的小弟子,哪有做魔教教主来得威风……”此言一出,立即听得几声哄笑。

又有人道:“是啊,你身份不明,讲出的话自然算不得可信。还有那叶小姐,她当真是金陵叶家的小姐么?哪家名门闺秀这样不懂遮掩,将羞事直陈于众?怕不也是魔教妖人假扮的?依我看,要先验明身份为好……”

叶红菱气得双眼泛泪:“你们……你们怎么如此不讲道理!”

一时间台下一片混乱,几位德高望重的前辈都眉头紧皱,显然是在思量。

韩旷并不理会,只是盯着孟连山,缓缓抽出了虞渊:“十六年前,拉布林河畔,黑头岭上,归阳刀谱。你为了……为了一本刀谱,杀了恩人,又屠……屠光了整个村子。你以为所有人都死了,此事便无人……无人记得。”韩旷眼中寒意大盛,一字一顿道:“你错了。”

话音未落,虞渊刀锋如影,向孟连山斩去。

第49章 下

孟连山抬剑回击,将韩旷刀锋错开。这一下看上去并不如何吃力,但他脸色却变了。韩旷见若未见,第二刀如影随形,再度斩下。孟连山长剑出鞘,与他锋面相撞。两人一触而分,韩旷气息未变,始终死死盯着对方。

孟连山后退数步,忽然一笑:“年轻人功夫不错。是了,我记起来了。十六年前,我曾往关外追杀一队马贼,受了些伤。幸得一山妇救治。我见她身负华山派武功,心中惊奇,几番打探之下,才知道她原来就是昔年叛出华山的韩零露……”

韩零露三字一出,有年长的人尽皆露出诧异之色。也有点头的:“原来是跑到关外去了,难怪遍寻不到……”

韩旷冷冷地望着他,手上一动也未动。

宁舒不禁大急:“孟连山口舌如簧,黑的也要说成白的,韩旷为何还不动手……”

却听孟连山接着说道:“我本来对她很是感激。但后来她丈夫回来,我才发现,原来那人竟然是马贼首领。我身上有伤,生恐难以对付,只得装做昏迷不醒。却听他二人在外密谋,要杀我灭口。唉,韩零露救我一命,我本来是很感激的。转念她又要杀我,那也算是恩怨相抵。大丈夫行事不拘小节,我不想在那蛮荒之地丢了性命,自然要奋起反抗,先下手为强。他们有一个孩子,后来却不见了,我也没怎么放在心上,伤势一好,便回中原来了。如今你要替父母报仇,我孟某人也没有话说。不过善恶有报,终究是你父母作孽在先……”

韩零露昔年名声不好,上了年纪的都知道华山派当年四处追缉她的往事。闻言看向韩旷的目光便十分不善:“冤冤相报何时了,韩零露昔年作孽无数,后来身死,那也没什么好说了。孟掌门是出于公义,而你却是为了私仇。以私仇毁公义,江湖中的公道,不是这么算的。”

韩旷一动不动地听着他们的话,忽然道:“若他并非出于公义呢?”

枯云道:“这话怎么说?”

韩旷握紧了刀:“他的话一……一个字都不对。我父亲只是个采药人,并……并不是什么马贼。我母亲救他,他却恩将仇报。当年他杀我父母,为的是归阳刀谱。道长不必多问,只看便知。”说着手腕一番,再次向孟连山冲去。

两人电光火石间对了十余招。韩旷刀意凛冽,一时竟然将孟连山的君山剑法压制住了。

宁舒看见韩旷眉头皱紧,知道这是已经硬碰硬地拼起了内力,不禁十分焦急。他自己并未同任何高手全力以赴地动过手。昔日沈潇在凌霄峰上出手,也不曾用出什么杀招,终是制敌与切磋的念头为多。

但韩旷今日在此,与孟连山却是要以命相搏的。高手过招,招式固然要紧,但能撑多久,赢面多大,内力却是占了大半。

正当韩旷斜出一刀,要劈向孟连山腰侧时。孟连山避无可避,长剑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翻转,变挡为砍,生生扛住了韩旷的刀。只是剑身难当虞渊之利,当即断做两截。

韩旷刀风未尽,将孟连山衣服刮开了长长一刀口子,赫然可见右肋下有一道极长的伤疤,向左上方延伸,没入了衣服之中。

这一下眼尖的人都瞧见了。

万江河厉声道:“孟掌门,人家小姑娘句句属实,你还有什么话说!”

孟连山神色数变,终于y沉道:“大丈夫谁人无伤,孟某人此番委实冤屈得很。且将此人拿下,一审便知。”

然而并无人上前相助,人人只是神色惊疑不定,在台下遥遥观望。

韩旷并不再等,飞身上前,刀刀见影,绵密无隙。孟连山一时竟左支右绌,渐露败相。

宁舒越看越觉得不对,因为韩旷刀法瞧着虽ji,ng妙,却并不是要命的杀招。这般下去,不过空耗而已。但他很快意识到,韩旷不只是要杀他,且是要名正言顺地杀他。这样做,自然是有道理的。

果然,孟连山一时不察,竟被韩旷从台上一脚踹下。堂堂一派掌门,竟然被一个无名小辈打得抱头鼠窜。周遭人人震惊,还有些不知为何,竟憋不住发出了嗤笑。

孟连山面色紫涨,四下环视,突然暴喝一声,跃至一个唐门长老身前,一把抽出了人家腰间的刀。

宁舒凝神望去,见那刀锋刃如雪,身如秋水,乃是一把少见的宝刀。但谁人都知,君山一向是用剑的,虽有刀法,不过是外门弟子才修习的末技。

韩旷见此情景,嘴角却露出一丝讥讽笑意。未待孟连山如何,便再度飞身上前,一刀劈了过来。

这一次两人再交手,他却失了先前的优势。孟连山刀意暴虐诡谲,刀刀皆是往要害处招呼。韩旷全神贯注,以同样的招式相抵挡。但难免露出艰难之色。

宁舒瞧得焦心至极,指甲几乎要将手心掐出血来。

待孟连山刀锋有一次贴着韩旷颈侧擦过时。枯云喃喃道:“这刀……不是君山的路子。”

唐门那失了刀的长老也道:“怪哉,孟掌门这刀法不是君山的路子。瞧那样子,怎么倒同华山派武功的路数有些相像?”

九华派的张不通今日也在,闻言摇头道:“像归像,可华山是玄门正宗,变化万端之中,总离不了一个中正。他二人这个路数,却失之偏锋了……“他皱眉道:“君山武功,讲究一个稳如磐石,渺如秋水。孟掌门身为掌门,为什么不用自家功夫,却与那年轻人用的功夫是一路的?难道……难道当真如那人所说,是夺了人家的武功,所以才……”

却听一个年轻的声音道:“夺不夺旁人的功夫不知道。不过他俩用的这路刀法,晚辈倒是认得的。”

众人回头,见那云霞剑张蔚抱着胳膊,正靠在树上,出神地望着台上。

苦节生平最烦这种吊儿郎当的样子,闻言不悦道:“你又是何人?”

张蔚不理会她,只紧紧盯着台上来去:“上一回我便瞧了出来。师父讲的果然没错。有生之年,能重见归阳刀法,当真是三生有幸了。”

枯云若有所思:“你这般一提……我倒是想起来了。我曾听师兄说起过,七十多年前,塞北有一无名高手南下中原,与诸多用刀的前辈切磋技艺。十战倒有九胜。那人使一柄通体乌黑的沉重长刀,用刀却极为灵活。不过那刀客虽然四处找人打架,但意在切磋,并不曾伤人。前辈高手大多自重名声,与无名之辈比试,输了赢了,也都未曾大张旗鼓地声张。那人一路同人比武,一路南下,一直来到了当时的武夷山……”

万江河慢慢道:“万某人似乎也听过这事……那是我武夷派中一个挂名修行的长辈。姓白还是姓什么的,功夫平平,但是人很聪明。据说是用计从一个刀客那里赢了一把刀。那刀客输了刀,心中惭愧,便悄悄地离开了。武夷派中能人高手甚多,弟子不计其数,也没人怎么留意。后来的事,便没人知道了……”

张蔚摇头:“你们不知道,我却知道。那位姓白的前辈后来离了武夷山,在我松溪派盘桓过一段时间。我门中一向清闲度日,当时的掌门很爱与人闲谈,见那人见多识广,便与他聊起天下武功。他曾说,天下的刀法,若论厉害,归阳刀当属第一。不过那刀法的内功源出半本残缺的经书,天生就带着很大的缺陷。过刚易折,练得深了,容易反噬。掌门一听,只觉得这门功夫再厉害也没用,便也没了兴致。不过他惯爱评点些武林中的功夫,便随手将这一门功夫也记了下来,留待警示后世弟子。”他看向枯云等人,耸了耸肩:“那本笔记至今仍在我松溪门中,列位若要不信,何时都可以来我松溪瞧瞧。我门中冷清许久,师父若见有客人前来,想必会很高兴。”

这一下众人便信了八九分。再去看台上,只见孟连山与韩旷打得难解难分。

两人用的都是天下第一的刀法,可是明显孟连山技高一筹。韩旷处处受制,只能狼狈挣扎。身上只这一会儿,便多了六七处刀伤。

宁舒心急如焚,可也深知,他二人武功如今皆是当世一等一的,旁人一时间根本无法cha手。他有心以言语相帮,又恐分了韩旷心神。长此下去,胜负难料。孟连山心机深沉,善于诡辩,敢将这门功夫用出来,背后一定留了许多后路。若想真的赢他,只能想法子斩断他的后路,让他心神不宁,方有赢面。

心思既定,当即默不作声,穿过重重人群,来到段辰身边,低声道:“段师兄。”

段辰本正全神贯注地看着台上,闻声一愣,好半天才颤声道:“宁……”

宁舒将食指竖在唇前,低声道:“此时不便说话,你随来我来。”

段辰看了一眼台上,握紧剑随宁舒走到边上,焦急道:“到底怎么回事,你去哪儿了……”

宁舒苦笑摇头:“别问了。我要告诉你一件事。君山岛后有个静观堂,堂中一层屏风后罗汉榻下,是个密室。孟连山经年犯下的事,那里或多或少都留着证据。岛后有个石崖,靠林子这侧有个洞,你点起火把往里看,运气好的话,能瞧见些遗骸。若是运气不好,他已将遗骸烧了,那我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不过那堂中养了狗,你若过去,小心些。”

段辰颤声道:“你是怎么知道……这到底是……”

宁舒道:“别问了,叶小姐丢了这事,就是他做的。如今机会难得,快去吧。”

段辰沉吟一下:“好。”他深深看着宁舒:“你好生等我回来,我有话要同你说。”

宁舒不置可否地笑了一下:“事不宜迟,小心为上。”

段辰飞快地去了。

宁舒回头,恰看见叶红菱卷着发梢,倚在树后,若有所思地望着自己。他笑了笑:“叶小姐……”

叶红菱一撅嘴:“好嘛,我算瞧出来了。”

宁舒笑容一僵:“什么?”

叶红菱道:“你救我两次,我还当你是个好人,哪想到也是别有用心。”

宁舒知道她平白被卷进来,吃了许多苦,虽然此时并非因自己而起,但是还是莫名地生出些愧疚来:“此事实在复杂,一时也讲不清楚。不过是一个意外接着一个意外……”他叹了口气,真心道:“你能没事,真的太好了。”

叶红菱放下头发,明亮的眼睛注视着他:“我有许多事想不明白,不过如今也不用我想明白。但有一件事,我当真有些在意。”

宁舒点头:“你问便是。”

叶红菱道:“段辰说他有一个心心念念之人,始终不能忘情。那人是不是你?”

宁舒沉默了一下,叹了口气。

叶红菱见他不答,面色一沉:“我便知道是这样。哼,老天当真不公平得紧。我还当你像我一样为情所困,哪知道你是个大大的祸水……”

宁舒涩然道:“不是你想的那样……”

叶红菱翻了一个白眼:“你怎么知道我想的是哪样?好了,我问完了。”她提起裙摆,往华山派那头走了几步,忽然回头一笑:“不过若是易地而处,我也会很喜欢你。”说完轻快地跑开了。

宁舒望着她的背影,忍不住微微一笑。笑着笑着,猛然想起一件事:“叶姑娘。”

叶红菱转身:“怎么啦?”

宁舒道:“有件事,想托你告诉段辰一声。”说着凑到她耳边,低低讲了一遍。

叶红菱困惑道:“这样要紧的事,你怎么不自己同他说?诶?你的手怎么比我还凉?”

宁舒道:“总之,我好歹救了你两回,你千万要帮我这个忙。”

叶红菱点头:”行吧,我答应你。“

宁舒微笑道:”谢谢你。“说着转身,回到台边去了。

孟连山与韩旷仍然胶着缠斗。两人功夫源出一路,孟连山老辣,韩旷无畏。两人如今已过了二百来招,韩旷每每生死之际,都能堪堪避开要命的杀招。他身上浅伤虽多,但没有一处伤在要害。宁舒目不转睛地看了大半个时辰,心中渐有所觉。

韩旷是在等。他如今y阳二气运转自如,原本只有纯阳之气的刀锋上,如今时不时也带了些难以捉摸的绵绵y气。他功夫不敌孟连山,全凭这一点捉摸不定扰乱对方的路数。孟连山起先还很沉得住气,但刀刀不中,难免露出了些焦躁之色。

宁舒目不转睛瞧着,抿了抿嘴,用一个低沉憨厚的声音向枯云道:“道长,我方才听你们说归阳刀,倒想起了一个武学的疑问,想向前辈请教。”

枯云见他身着寻常短打,面容也陌生,上下打量一番,点头道:“什么疑问?”

“我听说大凡太过厉害的功夫,修习都很不易。威力虽大,但后患也多。孟掌门的归阳刀这么厉害,不知道是否也有这个隐患。”

张蔚道:“我方才不是说了么,这功夫练得深了,容易反噬。叶小姐说他胸前有三颗红痣,那其实不是红痣,是任脉上的三处隐患。气血凝滞不畅,越是动用内力,越是发作得快。”

宁舒佯装不知:“敢问这位少侠,是如何发作?”

张蔚想了想:“照我门中长辈那本笔记记载,血痣既然生了,就是离发作不远了。轻的内府受损,重的经脉断绝,周身瘫痪,不外如是。也有倒霉的直接就死了。不知道这位孟掌门是哪一种了。”他摇了摇头,颇有些幸灾乐祸道:“人生大起大落的,今日本是孟掌门的好日子,没想到遇上拆台的。不过这种事又怪得了谁呢。”

他声音清楚,一字不落地传到台上。孟连山虽然神色未动,到底刀下一滞。韩旷方才肩上才挨了一刀,此刻觑准空隙,内息变阳为y,如丝如缠,附在孟连山刀上。自这一隙间倏然刺去。可惜孟连山反应机敏,堪堪躲过,只在肩上留下一道深深刀口。

韩旷面色不变,反手抽刀,又一刀紧随其后。孟连山恨声道:“你父母自己作孽,如今倒来害我……”

韩旷闻若未闻,脚下步法严正,前进后退,倏忽来去,竟然有了几许分花拂柳步中的出其不意之感。

宁舒双手在袖中默默攥紧,嘴上却一刻不停,只引那张蔚接连不断地讲述内力反噬的恶果。也不知过了多久,段辰终于带着几个华山弟子回来了。

那人走到枯云和万江河身边,将手中包袱打开,里面林林总总的,装着不少细碎东西。枯云看了一阵,终于在见到一柄拂尘时骤然色变。他咬牙道:“孟连山……好啊,好……原来我师弟,竟是命丧你手……”

他冲台上暴喝一声:“孟连山!你瞧这是什么!”

说着将那包袱一抖。林林总总的东西都落在了台上。

段辰见众人不解,将密室之事简单说了。又提到:“后山有一洞窟,被烈火焚烧过。不过我们还是拣出了些东西……”说着将手中另一个包袱打开,里头是些未曾烧尽的骸骨。

韩旷跃后数步,冷冷地望着孟连山。

孟连山眼白已全部变红,见了台上的东西,神色惊怒欲狂:“是谁!是谁……要加害于我!”

万江河怒喝道:“你藏得够深,到了这种时候,竟然还想狡辩。证据全都在此,我看你还是先歇一歇,把事情说明白得好。”

唐门一个长老检查着包袱里的药瓶,神色越发凝重:“我记得君山老掌门是死前数年,人渐渐变得有些糊涂。当时还以为,是年老所致。如今想来,他年纪并不甚大,不至于就糊涂了。这药……倒有一瓶是致人神智不清的慢性毒药。还有这化生水……本是邪道中用于杀人灭口的东西,怎么也在此处……”他抬起头:“孟掌门,这许多事,你总得给大家一个合理的解释吧。”

孟连山哈哈大笑:“你们见不得我有如今的声势,想要置我于死地,那还有什么好解释的?”

段辰神色厌恶,身边一个弟子将捆成粽子的一个君山弟子推了出来。那弟子鼻青脸肿,含混哭道:“这委实不关我的事,我什么都不知道,只是个守门的……”

段辰厉声道:“他半夜让哑仆从楼里拖尸首出去,你也不知道?你们从洞庭沿岸劫掠平民女子,你也不知道?我劝你还是速速说了,免得等下还有苦头要吃!”

孟连山咬牙道:“罢了,我说便是。”

众人鸦雀无声,待他开口,没想到他反身往后山方向跃去。

他轻功如风,这一下如同纸鸢飞起,眨眼就在十数丈之外了。没想到韩旷紧追不舍。孟连山回身便砍,韩旷侧身闪避。哪知道这不过一招虚晃,转瞬那人又奔了十数丈,眼看着竟要在众目睽睽下逃走。

韩旷却忽然停下脚步。

身后众人急道:”还不快追!“

韩旷一言不发,将刀转为反手,高高举起,暴喝一声,掷了出去。

原本沉重的虞渊如一支轻捷羽剑般平平飞出,不偏不倚,正中孟连山后心。

那人顿时扑倒在地。

韩旷飞身上前,踩在那人肩上,将刀抽出,把人踢翻过来。

孟连山嘴角带血,脸上挂着狞笑:”归……归阳是残经,孤阳……不……不生。谁练了,手上都要沾血。你……你也练了……也……也杀了不少人吧?”

韩旷冷冷道:“你错了。”

孟连山大笑:“那么你就是个傻子……早晚,早晚要内力反噬,生不如死……”他面容诡异:“你也快要,穷途末路了。”

韩旷却一笑:“我不会。”言罢盯紧孟连山的眼睛,低声道:“杀人偿命。”

说完手起刀落,一刀斩下了孟连山的头颅。

台下喧声如沸。所有人都向那处涌去。

韩旷也不知花了多久才从枯云那里脱身,他跃回台上,四下张望,只是没瞧见宁舒。

找了许久,单望见段辰站在树下发愣。叶红菱托腮坐在一只石桌旁,不知在思量什么。他急急奔过去,一把将段辰拽住:“他人呢?”

段辰抬起头,神色孤寂:“我不知道。”望见韩旷神色,语声怅然:“原来你也不知道么?”

韩旷茫然放开人,极目远眺,只见天高水阔,秋色渺远。

浩淼烟波,望之无际,那里还有那个人的影子?

第50章 尾声

红袖织绫夸柿蒂,青旗沽酒趁梨花。

四月初一,梨花如云,余杭十三酒坊煮酒开坛。各坊以匹布书坊名并酒名,以长竿悬之,挂坊门之外。又设高台彩阁,请百戏艺人助势。一时间吞刀,吐火,飞人,舞乐,诸般杂艺应有尽有,好生热闹。

坊前车马如流,闲客簇拥。鼓乐声中,夹杂着争尝新酒的吆喝声。简直称得上累足胼肩,人山人海了。

宁舒坐在酒库对面的石麒麟上,引颈而望,十分犯愁。照着这个架势,莫说尝到十三家的新酿,就是一家,也是沾不到嘴的。他空等了一个多时辰,对面等着买开坛酒的人只是越积越多。他被一片喧嚣弄得头晕,只得垂头丧气地爬下来,回医馆里头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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