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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慎在卯时二刻醒来,俞知光还在沉眠。
他蹑手蹑脚下了床。说好的再亲一会儿没忍住,最后又去烧一次水。他有心忍耐,架不住心软的女郎温柔纵容,一声若有若无的嘤咛都能撩起火来。
破晓时分,御书房外。
昨日被薛慎叮嘱了,要留意紫宸宫动静的属下来报:“薛将军,太后娘娘昨日回宫后至今辰,共传唤了两次範太医去医治头疾,紫宸宫暂且无人出宫门,都在宫城内各处活动。”
“黄福来呢?”
“黄内监昨夜去了一趟坤宁宫传话,说太后娘娘头疾发作,免了皇后娘娘翌日的请安,皇后娘娘闻言去了一趟紫宸宫看望。”
“知道了,盯紧紫宸宫异样,尤其是黄福来。”
薛慎看见叶聿铮从不远处缓步而来,挥挥手,屏退了属下。就在两人说话的空档,紫宸宫小角门打开,黄福来领着腰牌,踏上离出宫城门最近的宫道。
巡逻经过的金吾卫恰好看见了,一人去盯,一人去报告薛慎,不过慢了一刻钟,御书房门紧闭,上峰已随陛下入内议事,轻易不得打搅。
宫城深深的红墙黛瓦之外。
整座皇都随着晨钟敲响,各坊门开放,渐渐变得热闹起来。俞知光在娘家睡至辰时,陪阿娘嫂嫂用过朝食,便赶回将军府收拾行囊。
不出远门时还不觉得,临到收拾才发现,她在将军府的家里t,有好多她喜欢的东西,带都带不走。
连薛慎给她换的那面梳妆镜都想拆下来搬走。
俞知光兴致缺缺地点了一会儿,坐在床榻上,去拨床帐的小金鈎,知晓心里还是不想走。
隔扇门映出个熟悉的轮廓,曹跃的声音响起来:“大娘子,太后娘娘身边的黄内侍官过来了。”他很少直接来俞知光的院子禀事,除非是十万火急。
俞知光紧张地站起,想到什麽,又坐下去,“曹叔就说我生病了不便见客,问黄内监有何事?”
薛慎昨夜叮嘱过她,宫中的邀约赴宴一律称病推脱,面上已经撕破,不必再考虑得罪不得罪的问题。
曹跃为难:“我也是这麽回的,黄内监让我把这个转交给大娘子,说大娘子看了就会愿意进宫了。”
“是何物?”
俞知光心头涌起一点不安,三步并两步跑到屋门处,唰地拉开门。曹跃朝她摊开手,掌心里一只中规中矩的杂色拼布虎头帽,是她绣给小侄女关关的。
她愣了愣:“我嫂嫂难道也进宫了吗?”
第 53 章
御书房内, 薛慎还在值守。
李通懋在大朝会前求见,郑重叩拜,将那顶戴了数十年的乌纱帽, 轻轻放在叶聿铮手边。
昨夜, 他收到了叶聿铮身边内侍官送来的一箱物件, 里头全是他任相位这些年颁布过的政令, 以及经手过的人事调动记录,甚至还有亲笔书信。
叶聿铮瞥了一眼乌纱帽:“老师这是何意?”
李通懋道:“老臣曾经说过,巫宝山是我得意门生, 是我一手举荐至中枢高位,若他犯下了更严重的罪责, 将引咎请辞。今日是时候兑现承诺。”
他已近耄耋,眼皮有些耷拉,擡眼看人时,依旧神采充沛, 洞明雪亮。
他静静地注视了叶聿铮片刻, 没有听到挽留:“老臣想在离去前提醒陛下。陛下盛年将至, 如初升朝阳, 诚然是锐意进取时,切不可过于急躁,叫朝堂新旧两派平衡未定,又起那萧墙之祸。”
那萧墙之祸是谁,叶聿铮心里清楚。
他颔首,最后一次虚心听取这位老师的建言。
李通懋的决定惹得群臣皆惊。
两派你死我活掐了这麽些天,这位历经两朝的重臣还是带着他浓墨重彩的功绩与非议, 退出了庙堂。
李通懋在百官注视下,一步步走出大殿, 听见已至中层文官的左右门生惋惜地哀声叹息。
“老师留步。”
“老师……”
一声声师长里,没有他想听见的声音。
李通懋回首看向了御座的叶聿铮。
巫宝山一案水落石出之际,他的这位学生,将他与太后在其中的痕迹完完全全隐去,却在公布案情之时,冷厉风行地斩首曹州刺史一干人等。
这是叶聿铮的警示,他若依然把持着朝堂不放,叶聿铮就不会顾及旧日师生情谊,把那些证据,甚至是更多证据都摆到天下人的眼前。
这些年,无论是为了吏治革新,还是收拢权柄,他手底并不干净。此时请辞,李通懋尚算衣锦还乡,留得天下士林中的一片赞誉清名。
叶聿铮着玄朱衣袍,朝他郑重行最后的师生礼。
昔日软弱地跟在他身后的小国君,一直隐忍,竟不知不觉长出了锋利爪牙,也算是出师了。李通懋颔首,迎着旭日东升,告别了他倾注了大半生的朝堂。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