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山风清冽,荒野寂静。
饱受时光侵蚀的弥罗佛像笑口常开,传出低低的一声啜泣,“薛慎,你走了吗?”
“没有。”
“薛慎,我有没有说过,我好喜欢你。”
傻姑娘,说得他好像快死了一样。
薛慎一敲连着佛像底座的案台,“别出声啦。”
他擡首,第一次那麽虔诚地去看一尊佛。
如果这世间真有神明,祂就该保佑俞知光平安。
庇护吾妻笙笙,此生平安康健,喜乐绵长。
他的笙笙那麽好,值得所有恩慈。
至于他自己的命。
薛慎握紧手中刀,一步步踏出去,他自己挣。
第 47 章
铜铸佛像内, 昏暗冰凉,充斥着陈腐的铜鏽味。
但把她隔绝在一方安全的天地中。
俞知光拢紧了裙摆,视线哭得模糊, 还是没发出一点儿声音。外头任何的动静, 都像隔了一层厚厚的布帘, 听得不甚真切。
有隐约的打斗声, 有人痛呼,有人讲话,唯独刀刃划入皮肉那种沉闷细微的动静, 一次次扯紧了她心头那根弦。良机,一切都停息了。
山野里荒废的寺庙, 又恢複了无人造访的寂然。
俞知光还是不敢出去。
她轻轻把脑袋靠在弥罗佛像的肚皮里,控制着自己的呼吸,听见“哐当”一声,像是刀柄跌落在地上, 有人拖着沉重的脚步声靠近。
俞知光全身寒毛束起, 心快要跳出嗓子眼。
那阵脚步声在某一刻停止了, 响起了布料撕拉的声音。如果是薛慎, 他会在第一时间跟她讲话,告诉她危险已经解除了。
如果不是薛慎,那薛慎……他还活着吗?
俞知光试着想了一下,发现她想不出来,她好像无法想象,再也见不到薛慎的日子。
等过了似乎天荒地老那般漫长的时间,又或t许只是一盏茶不到的功夫, 外头依旧没有任何声息。
她挪动发麻的腿脚,顺着薛慎留给她的那道窄窄的缝隙, 钻出了佛像,借着佛帘遮挡,探头往外看。
地砖上映着窗边漏出的月光,呈现霜白色,上头一大滩因幽暗而变得深黑的痕迹,浓重血腥味顺着风飘来。男人靠在红漆木柱前,一条腿曲起来,手上还握着要包扎伤口的撕得布条,头偏过去,双目闭起。
“薛慎!”
俞知光跌跌撞撞跑下神台,在他身上摸了一手湿漉漉的血,“你哪里受伤了?”她顺着他肩膀摸下去,发现是胸口的位置,再偏一寸,就到心头了。
温热的血不断涌出来,她接过薛慎手里的布条,手抖得怎麽也拉不开他的衣领,她五指握拳,往薛慎身后的木柱砸了一下,砸得指骨发痛,手背皮肤被木刺摩擦出细小的伤口,手指张开又合拢,背后冒出热汗。人冷静下来了,立刻去解开他腰封和衣领。
出城时,他们就没预计会那麽顺当,因此各自随身都带了伤药。俞知光快将一整瓶止血粉洒在了薛慎胸口,扎紧了包扎的布条,又从自己裙裳上撕下长条状的布料,给他一层层裹好。
伤口包扎完了,出血的速度慢下来。
薛慎依旧闭着眼,唇在月色里似乎浅白了几分。
俞知光摸了摸他的脸,又按按他腿脚手臂,再去确认后背,没有别的致命伤,大大小小伤口都不少。
“薛慎,你怎麽还不醒?”
“薛慎……”
她手指放到他鼻子底下去探,又侧脸伏在他胸口,去听他的心跳声。
薛慎手指终于动了动,摸上她耳垂,低声道:“当不了寡妇,别怕。”
俞知光对上他低垂的眼,泪一颗颗掉出来。薛慎低头看她乱七八糟的裙裾,“回去带你买新裙子。”
她不说话,抱住他又不敢压到他伤口。
等薛慎恢複了些力气,架着他往寺庙外走时,才看见满地七倒八歪的黑衣人尸体,都被拦住了门槛处。浓云遮住了半边月亮,她只隐约看到轮廓,但能从久久不散的血腥味,零散在地的沾血白刃上,看到这里发生了怎麽样的一番生死拼搏。
薛慎半身重量靠着她,眼皮勉强支撑起来,同俞知光找到了之前留下的踏雪和追电。追电侧身倒在地上,望见薛慎,嘶鸣了一声,又踉跄着站起来。
俞知光顺着它身上插的箭去摸,箭头穿过马铠才扎入皮肉,不算深,还能勉强跑一阵。
薛慎摸了摸追电,用最后力气翻身上了踏雪,眼皮实在沉重,失血过多让他手脚发冷,神思凝聚不到一点上,清醒前最后的记忆,是俞知光载着他,旁边牵着步履略慢一些的追电,往最近的官驿去。
小娘子肩头看着圆润,秀气。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