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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光去帮忙了?”
“笙笙爱打扮,未出阁前给她的月例,一半都拿去买衣裳了,同制衣店掌柜可熟。”
俞明熙尴尬地摸摸鼻尖,“将军别看京兆府名号光鲜,这经费,还是能省则省,我找笙笙帮我去借几套衣裳。”
两人一边说,一边走,没多久就到了丹霞制衣店。
小楼碧瓦朱甍,雕阑玉砌,气派豪华得如同东市酒家。
踏入内里,有一种误入了长公主所开的漪澜筑的错觉,人人非富即贵,通身气派。
陈员外老成持重,披着油滑黑貂皮子做的裘衣,脚蹬乌皮六合靴;明月夫人盛装华服,云锦长裙曳地,额间花钿与耳垂红宝石耳铛相得益彰;白发老者只着仙风道骨的水合道袍,无一丝绣纹金线,料子与剪裁出自丹霞制衣铺的招牌。
“这两位是我办案时结识的义商,古道热肠,愿意为抓住飞贼出力,这位实则是云城老家来探亲的俞家叔伯。”
俞明熙一一介绍。
薛慎嘱咐手下过来认清楚人,“知光呢?”
俞明熙视线转了一圈亦不见,察觉乔装者还少一人,“定是在二楼更衣耳房处。”
俞知光确在二楼。
她一身晴山岚小团花袄裙,倒成了这片锦衣华服的人群里最清丽脱俗的风景,手臂上还搭一件男式锦袍,正眼巴巴等在屏风外,要给最后一个乔庄者选出最适合的装扮。
薛慎走过去,听得屏风后一道温润男嗓喊:“笙笙,这衣袍好似太宽松了些,要不我换别的?”
屏风后是更衣耳房,门扉缓缓推开,在俞家小千金宴会上见过的杜长洲从屏风后转出,敛袂静立,一身玉纹蓝缎子襕衫,罩着如烟似雾的同色外縠,楚楚谡谡,金相玉质。
不像富商之子,像世家大族养尊处优的贵公子。
俞知光抱着衣袍,围着他转了一圈,“是有些宽松,但适合你。”她再翻出一把乌金骨折扇给他,“挂在腰上。”
杜长洲依言。
俞知光满意点头:“像个读书人,家里不缺衣少食。”
“医书也是书,我本就在读,”杜长洲无奈,“可你阿兄说,要扮得非富即贵,我这般合适吗?”
“杜家哥哥本是温雅清和的气质,非要扮,扮不来的,没有哪条律例规定,读书人不能来官卖会。阿兄给你的身份是云城富商家的少爷,正正贴切。”
俞知光高兴地欣赏了一会儿,她眼光真好。
一楼金吾卫的人认完了几位乔庄者,跑上二楼来。
一眼撞见薛慎倚在墙边,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佩刀挂着的小物件,几人面面相觑,齐齐顿住脚步。
上峰不是喜怒轻易形于色的性子。
他们磨合几年,练就了从他端肃脸色上琢磨出不同心情的本领。此冷脸有时是静如秋水,有时是数九寒天。
今日……是自求多福。
官阶最大的小队长硬着头皮磕磕巴巴喊:“将、将军。”
这一声,终于把俞知光黏在杜长洲身上的目光喊回来了。
薛慎站直了些,淡声嘱咐,“去认认那位杜公子。”
“是。”底下几人朝杜长洲围拢而去,个个峻拔高挺,目光炯炯有神,犹如紧盯要被打入大牢的罪犯。
俞知光朝着薛慎走去,压低声音问道:“薛慎,你的人怎麽这麽兇……别把杜家哥哥吓着啦。”
兇吗?
他的人什麽都没做,只是瞧着杜长洲看而已。这些汉子怕他,那他在俞知光眼里岂不是更兇?
薛慎从胸口缓缓吐出了一口气,“都斯文点。”
“是!”围拢杜长洲的几人都齐声应答,声如洪钟。
杜长洲露出了有几分苍白的微笑。
夜晚的官卖会顺利举行,西域琉璃盏、白玉观音雕像、宫廷陈年绵醇女儿红……竞价一个比一个高。
临散场了,都没有物件被偷盗。
巡捕和金吾卫隐匿在听涛楼各处,盯住了几个与扫地僧描述的蒙面人体格身高年龄相当的可疑人,经过查验,没有问题。一无所获后,只好按着原计划,往最高价拍得珍宝的好几位“富户”家里蹲点去。
除夕夜的皇都灯火通明。
东西市彻夜不休,傩戏自明德门一路载歌载舞至朱雀门,火龙把夜幕染成妖娆的蓝紫色,待到吉时,还有烟花。
街道摩肩接踵,车马反而不便。
薛慎与俞知光并肩而行,把她先送回将军府,他再去值守。俞知光还在兴奋地同他说刚刚的官卖会:“杜家哥哥拍的那个白玉观音雕,我提前摸了摸,触手生温像羊脂玉。”
又是这个读、书、人。
薛慎脸色t一沉,兴致缺缺地应了声“嗯”。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