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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走了?英俊?”

“哎!”大声嚷着要薛慎再喝一壶的校尉陈俊英深吸气,“瞧我这张破嘴,都开始说胡话了。”

他叫陈俊英,营里人都叫他英俊,久而久之,连薛慎点兵对着名册都会念倒他的名字。

“听好,”薛慎嗓音沉凝,换上了平时练军的语气,“从高到矮,分列两排,齐步——”

英俊发出一声哀嚎:“……将军!”

没人能打断薛慎那声“走”。

薛慎话音刚落,俞知光便听得一阵淩乱纷沓的碎步,继而变为整齐划一的踏步。陈俊英领着一群铩羽而归的弟兄,以急行军的步伐,灰溜溜地离开内院。

他冒死再问:“将军,前进去哪?”

薛慎沉声:t“榆林酒肆,记我的账。”

蔫头巴脑的队伍顿时活了过来,爆发出一阵畅快的大笑:“得令!多谢将军!”

婚房顿时安静了许多。

元宝左右瞅瞅,跟着将士们退出去,回身阖上了门。

俞知光蒙着盖头,摸到喜扇,悄悄往颈脖处扇。

好闷,这绸布着实不透气,她盖得久了,两颊比刚进婚房时还要热上许多。

面前忽而有凉风拂过,明亮的烛光在视线里乍隐乍现。薛慎不知何时来到她跟前,大手撩开了她盖头边缘,停顿片刻后,完全将盖头揭开来。

她眼前豁然开朗。

毫无预兆地,就这麽对上了薛慎的脸。

与印象里的兇神恶煞不同。暗红色喜袍柔和了他身上过于淩厉威严的气质。武将的杀气弱化后,她才得看清楚薛慎堪称英武的面容。

薛慎兀自踱步走开,随手拉过那张直不溜秋的四方凳坐下,摸到圆桌上的酒壶,就着壶嘴饮。

小小的白玉酒壶没几下被饮尽,横着搁倒在桌面。

桌上膳食完完整整,没有动过。

“晚膳没用?”

“还……不太饿。”俞知光刚说完,习惯了按时吃饭的五髒庙发出清晰的咕叽声。

薛慎曲指敲桌沿:“过来吃。”

俞知光起身坐到了他对面,一看菜色,重油重盐的荤菜居多,她勺起一碗清淡点的杂菜粥,小小地饮了两口,被哽在嗓子眼,又放下碗。

薛慎拧眉:“很难吃?”

她连连摇头:“……有点冷。”

“所以?”

“冷了……就吃得慢。”

粳米跟粥水都分开成坨了,杂菜也闷得蔫黄蔫黄的,一层油星漂浮在上头。她吃一口,要缓缓才能吃第二口。

薛慎:“那先去沐浴。”

俞知光下意识站起,觉得自己好似受了他那群手下的影响,成了一句话一个动作的新兵蛋子。

将军府最大的浴房是个汤泉间。

府邸原是前朝骠骑大将军的,大将军征战多年有旧伤,需得泡热汤疗养,前朝皇帝特意引了活泉水给他修的这座宅邸。尔后改朝换代,宅邸辗转到了薛慎手里。

新修缮的浴房门牖拉开,形状不规则的浴池能容纳好几人,雾气蒸腾,水波澹澹。池边矮桌上放着澡豆、刷子等物件。屏风上挂着厚实干净的披风、衣物与棉帕。

薛慎点了灯架上几盏灯,浴室内变得更亮堂了。

“叫你侍女来伺候?”

“不用,元宝今日也累了一天了。”

俞知光看着那一池子水,面露犹豫。

薛慎退出去,“没人用过。”

直到他去婚房的小净室沖了个凉水澡,再回来,浴房都没有动静,想再敲门,终于听见细微水声。

又等了天荒地老的好一阵子,足够他手底下一个团的兵都洗完,浴室门扉被缓缓拉开。

怕不是要泡到脸都起皮了?

薛慎不可思议地回头,一愣。

凤冠珠翠拆解,金玉婚服褪下。

方才在婚房内,掀开盖头还豔丽夺目得过分的新嫁娘洗净铅华,仿佛又变回了未出阁的明丽小娘子,鹅蛋脸的线条圆润细腻,一双杏眸湿漉漉地莹亮,几缕乌发细软,在她颊边卷曲成莫名很惹眼的小勾子。

薛慎没说什麽,转头示意她跟上。

俞知光裹着长得过分的披风跟上,一跨出门槛,险些踩到披风下沿一踉跄,再擡头,腿长的男人已经走远了。

“倒是……”等等我呀。

来时有点紧张,没仔细看路。

她揪着披风下摆提起来,往月光下的石板路走,拐角一转,瞧见一双笔直长腿,男人抱臂等在一棵龙爪榆下。

他皱眉:“快些,不然菜又凉。”

圆桌撤走的膳食重新摆上,菜色还是那些菜色,冒着热气,飘出更浓郁的鲜香。

俞知光的确饿了,拿起木箸,斯斯文文地吃,菜只敢夹自己面前的两盘。薛慎坐在她对面看,不动筷,只喝重新蓄满的酒,如饮茶般面不改色,一杯接一杯。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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