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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众重臣,皆不允之。
汤县陨星一事吓得知者一身冷汗,二皇帝险些就丧命于此,怎能招降?该尽斩!
嬴成蟜想着面东而死的田儋,以命为饵的田荣,两任齐王皆是死的慷慨,沉默片刻,应下条件,允许齐国投降。
二皇帝当场班师归秦,对新齐王田横信任至此,余者却无讶异。
有些人,虽为敌,也值得敬佩信任。
二皇帝六月十日,韩信、尉缭师徒为秦使入齐,齐王田横跪于城外,双臂反缚,衔印而降,齐国灭亡,天下一统。
齐贵族先往咸阳而去,齐王田横晚二日而行。
及至齐贵族入咸阳宫,进咸阳殿,拱手拜二皇帝时,田横距离咸阳还有两日脚程。
老将王翦,携孙儿王离与田横同行。
当日,田横持剑见王翦,王翦挥退亲兵见之,其对田氏三兄弟有敬意。
齐复之初,王翦攻之,有灭亡之险在即,东胡遣使联之。
言可援兵杀王翦,攻王贲之心,破东北边境,入中原,与齐分治天下。
时任齐王田儋,斩东胡使者头,言宁死不与蛮夷共坐。
大秦第一战神正礼相问:
“不知齐王有何事。”
齐国最后一任王,田横拔剑横颈。
“当初我和秦王都是王,现在我却变成了囚犯去面见他,听他支配,天下还有比这更难堪的事嘛?反正秦王想要的只是我的头颅而已,烦请将军替我带过去。”
田横自刎,王翦能拦而未拦。
两日后,王翦带木盒入咸阳,穿咸阳宫,进咸阳殿。
开盒,献田横头予二皇帝。
二皇帝下王位,盖上田横双目,命巧手缝田横于尸身,厚葬之。
齐贵族闻听讯息,皆往田横墓行,跪于碑前失声痛哭。
不少皆提剑揣匕而至,哭过拜祭毕,自杀随田横而去,有五百之众。
二皇帝叹息曰:
“田横之高节,宾客幕义而从横死,岂非至贤!”
齐人贤者多附田氏三兄弟,能得士至此,知者无不慕也。
八月,巴清再临咸阳,欢愉三日乃返。
往后二月,休养生息,免税养民生,不与细表。
二皇帝一年,十月一日,新年伊始,天下大吉。
登高台,表祭文。
入夜,二皇帝带一老农至城外,见一头生四肉痣的老者,正是鬼谷子。
老农提锄,欲敲碎王禅头,二皇帝拦之。
“你若杀了王公,朕就真的成为孤家寡人了。”
老农一愣。
“陛下此言何意?”
一直忙于田野,长安君府代号农民的老农培育的最新品种蹲鸱,亩产八百斤。
若不考虑土壤肥力涸泽而渔,一年种,吃五年。
蹲鸱,后世又名芋头,产量高,华夏生长作物,可与土豆比之。
实际上,土豆入中原时有洋芋之称,意为洋人的芋头。
农民不懂,一切都在蒸蒸日上,大家齐心协力搞建设,聚在陛下身边,陛下怎么忽然说出这样的话。
鬼谷子望天。
“没有天,还有人,陛下早知道不会成功。”
嬴成蟜笑。
“我若有王公寿岁,或可有一成希望,可惜……”
鬼谷子一脸悲色,无言。
农民不知何意,言不出。
嬴成蟜哈哈大笑,搂着两老者脖颈。
“新年快乐,笑一个嘛。”
老农咧嘴,这个他能听懂。
“新年快乐。”
鬼谷子无奈,不忍扫兴。
每个人出生,都是向着死亡前进。
人生只是过程,结果都是一样的。
这么一想,王禅就没那么悲哀了。
头生四肉痣的老人点点头,微微一笑。
“新年快乐。”
第564章 番外【一】
二皇帝六十三年,九月三十日。
新年礼炮声不断,天边玄鸟彻夜明。
喧嚣的咸阳城灯火通明,大红灯笼高高挂起,礼花炸出五彩斑斓。
明天就是新年,热闹年味随着肉香,提前飘荡在大秦帝国的每个人身上。
章台宫,大秦皇帝寝宫。
一个身穿黑色宽袍,却仍旧难以掩盖那健硕身躯的男人站在宫中,低头开口。
“陛下圣体不安,明日祭祖还是不要现身了。”
声音淡淡,不卑不亢。
二皇帝满头白发,那张年轻时英俊的脸多了好些刀刻的皱纹,褐色斑点亦是不少,唯有那双眸子明亮如初。
“你们不让朕去,朕偏要去。”
男人皱起眉头。
“陛下要去便去,祷词还是由王孙说的好。”
嬴成蟜笑了。
“你阿父、大父,都是我大秦帝国无双上将,你这小子怎么一点都没继承下来?
“朕这样一个行将朽木,被你们架空的老人,你们还在怕,你们到底在怕什么?”
男人脸色肉眼可见地冷了下来,却避开了二皇帝的双目对视,闭紧嘴。
“回答朕,王离。”
王离手从衣襟开口处摸入,抽出来时,掌心已多了一把黑色手枪。
他拿着枪,低下头。
“陛下不要逼臣。”
咔哒~!
极为轻微的一声轻响,就像是上锁时锁舌扣住的声音。
王离后脑现一孔洞,溅出血液脑浆,直挺挺地正面倒了下去,眼中残存着不可置信。
殿门开了一道缝隙,浓郁的血腥味随之飘入。
头生四个肉痣的老人一步跨入殿,与身边黑衣上写着墨字的人点了一下头,然后将外面那些穿着郎官甲的尸体关在了外面。
“君上,祸源来接你了。”
嬴成蟜看着那张比他苍老,但是和初见时没有太多变化的容颜,轻笑一声。
“多年不见,王公音容相貌,一如往昔啊。”
他摸着自己的脸,没有光泽的手指抚过脸上的沟壑。
“朕可是苍老了许多。”
鬼谷子捡起王离手中的手枪,现在他手中就有两把枪了。
“越女死了、农民死了、老将死了,扫地僧死了。酒鬼躺在病榻,莽夫亡于刺杀,剑客倒在了血泊里……君上,你的身边没有人了。”
走到嬴成蟜身前,鬼谷子将缴获的手枪出示给观之。
“最新一代手枪。
“君上,你挡了所有人的路,随禅走罢。
“禅教你长生法,与禅一道观天下。”
嬴成蟜身子微微颤抖。
不需要去看手枪型号,王离入他寝宫能亮枪,明里的郎官,暗里的流沙,皆视而不见,就足够说明问题了。
“朕。”
他的嗓音苍老而喑哑,像是吞了一块燃烧的蜂窝煤。
“不走。”
他依旧在笑,只是笑的有些勉强,仰起头看着几十年未见的鬼谷子。
“朕亲生的儿子,教唆朕的孙儿反朕。
“樊哙、刘邦、韩信、萧何、蒙恬……这些跟着朕打下江山的老人,现在巴不得要朕死。
“医家发扬光大,要他们每个人都能活到九十岁还行动自如,他们却用朕给的生命来要朕的命。
“众叛亲离,真是众判亲离啊,王公一语成谶!哈哈哈哈!”
嬴成蟜开怀大笑,艰难起身,一手指着天,如同数十年前站在祭天台上的那個青年一样。
“朕将祭天改为祭祖,大秦知朕不知天,没想到却终是没敌过这死老天!
“来场流星雨砸死朕啊!来啊!”
他嘶吼着,本不再能笔直的腰杆发出咯嘣咯嘣如同爆豆子的脆响。
咬着牙,嘴角流出鲜血,喉咙发出野兽般的赫赫声响,在令人牙酸的骨骼裂响中硬是站得笔直笔直。
“你早就知道,这世上没有天。
“没有一个高高在上的天,掌控人世间。”
鬼谷子望着看上去与他年岁相差无几的二皇帝,眼中满是可怜,悲哀。
“世间变成如此,皆是人在作祟。
“身居高位者想要爬得更高,富可敌国者想要赚的更多。前者为支配百姓,后者为剥削百姓。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