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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是魏土,过了今天,就会变成秦土。
其实土地还是那片土地,不会变化,变化的只是土地上的人。
“再等等。”
齐王微微扭头,冲着张良露出一张开朗的笑脸。
“可乎?”
[要等什么呢?]
张良很想问一句。
“遵从齐王决断。”
张良点头,应得干脆利落,没有分毫犹豫,他谨记自己是个臣。
三个时辰过后,旭日移位,大地震颤,尘埃蹦蹦又跳跳。
秦军到了,二十五万。
田儋信步向前,眼观着那阵容齐整的黑甲大军,好像每一个拿出来,都能成为自家五千精骑中三千老卒的一员,如果这些秦军都会骑马的话。
[若是这些秦军踏足齐国的土地,齐国怎么打啊?]
他想着,招手叫自己的上将军过来比肩而战,一起看看这些黑甲秦军。
他一手搂着上将军肩膀,一手指点着相隔至少三里地的秦军,淡笑着说:
“韩将军,这里要给你多少兵马,才能胜过这些秦军?”
韩信认真审视,捕捉秦军的兵种组成,步兵有多少,骑兵又有多少。还有甲胄样式,防护区域,这些都和胜利息息相关。
眼前忽然出现五个手指头,齐王带着笑意的话语传入韩信耳中。
“五万,够不够?”
“不够。”
韩信立刻摇头。
不必再分析了,相差至少四倍的兵力,在平原地带和秦军交手,没得打。
什么兵种都不行,就是五万骑兵也没用,秦军士卒穿的黑色甲胄,放在齐国,应该是将军才能穿的装备。
与之相比,齐国士卒胸前背后胳膊上那几个竹片片,那以丝线连起来的铁片,根本不配叫甲胄。
韩信意态消沉,这仗没法打。
不是齐国士卒的装备烂,是秦国士卒的装备好到离谱。
以财富闻名于世的齐国,在始皇帝灭六国一战未经战火,积累了诸多财富,现在齐国士卒的装备是六国中最好的,比得上战国时期各国的制式装备,秦国也是这一套。
谁知道才过去一两年,秦国甲胄就更新换代到这个样子,看上去挡住寻常箭矢没什么问题。
从齐国奔到魏国这一路,韩信看过好些匪人。
那些匪人面黄肌瘦拿着木棍,躲在山坳里、林木上,用贪婪又害怕的眼神看着他们跑过去。
那时韩信心中想着,这些匪人还算识相,敢出来剪径,五千精骑不用伤亡便可灭之。
现在,韩信感觉自己就是匪人……
[早知如此,便不该来。]
“齐王。”
张良轻声呼唤。
“再等等。”
田儋没有回首,说话的语气如同梦中呓语。
“子房,如此秦国,我等要如何灭之呢?”
“刺王杀驾,合纵连横。”
这个问题,张良早就想过了,回答的也是异常迅速。他之所以今日将瞒了好久的败走韩地真正原因讲出来,就是因为感觉再有隐瞒,再暗中有算计。六国就会像之前那样被各个击破,一个也活不下来。
“子房大才。”
田儋盛赞。
说话的人,应答的速度,都带给他满满可靠感。
“再等等。”
他再次重复。
没有人知道,这位齐王到底在等什么。
两次出往大梁的使者想要问询,手抬到胸前。
张良一把攥住其手腕,摇了摇头,使者作罢。
张良虽不是齐臣,但对齐国贡献极大,在齐国地位极高。
田氏三兄弟一直平等视之,礼遇有加,齐臣少有与张良不睦者。
远处的大梁城头竖起火红大魏旗,很快又燃起了熊熊大火。
大梁城四门皆开,秦军有序入城,黑压压如潮水般涌入,城外的秦军越来越少。
大地震动渐渐平息,城外只剩下了数千黑甲军。
田儋粗略扫过,从秦军方阵长短做出较为精确的判断,三千!
“这是天意乎?”
田儋仰头,晴朗的天空碧蓝如宝石,和齐国的颜色一样。
齐和秦一样,占水德。
但齐国的水不是黑色,是蓝色。
不必再等了,战场上,王的身边一定会有亲卫,永远不会落单,此时此刻,就是秦王身边力量最薄弱的时候。
“韩将军,三千秦军,此战能胜乎?”
田儋满怀希望,眼中有光,这位齐王是真的动了杀心,这是最好的机会。
张良秀眉微微皱起,在这里刺杀秦王,成与不成都得死。那二十五万秦军是进了大梁城,不是进了阎罗殿。
想兑子,齐王换秦王?走对了倒也是一步好棋,但他就不奉陪了。
他只当棋手,不当棋子。
齐王要是执意进攻,他就告辞归齐。以齐王表现出来的礼贤下士,定然不会拒绝他。
想到这里,眉头便平展开,那张不知何时苍白到毫无血色的脸恢复俏丽。
眼珠打着转,张良现在只有一点不理解——田儋怎么知道秦王不会入大梁?
齐国上将军韩信干脆摇头,道出清脆二字。
“不能。”
田儋眼中神光不见,思索的张良眨巴眨巴眼,转过头看了过来。
田儋强笑着道:
“韩将军前昔不是言,若有同等数量人马,可全歼秦军。如今敌有三千我有五千,怎不敌了呢?”
韩信无言。
一路上为了躲避秦军,他指挥五千精骑绕远、迂回,秦军没有发现他们的同时,他们也没有见过秦军。
这是韩信第一次看到攻魏的秦军,第一次见到这种齐国将军才配穿的甲胄,穿到了每一个秦军身上。
他说的一比一打赢,是针对和他们一样穿竹片铁片的秦军,不是这个甲胄宛如一体的秦军。
他低下了高昂的头,沉声道:
“信夸口了。”
田儋深吸口气,这是他现在最不想听到的话。
“听闻韩将军得了传说中的《太公兵法》,何不试试呢?”
张良递话。
他认可韩信指挥作战的能力,这次确实是击杀秦王的最好机会,他不想错过。
在齐王希冀的眼神中,韩信叹了口气,从怀中取出来一块龟甲。
将龟甲放在地上,也不知道他嘴里小声念叨了一些什么,又手持宝剑绕着龟甲比划了一通,再跪在地上祭拜天地,然后虔诚地生起一堆火,将龟甲轻轻置于火焰正中心。
城头上的火焰还没熄,树林里的火焰已点燃。
哔啵哔啵~
龟甲出现了几道裂纹。
待火势自然熄灭,韩信以清水浇灌龟甲。丝丝白气冒完后,拿起龟甲,拍掉上面的泥沙炭粉。
田儋凑过头,张良凑过头,二人看着韩信手中不规则裂开的龟甲,什么都没看出来,只好又看向韩信。
不需两人问询,韩信当先开口,一脸沉重。
“十死无生!速离!”
这是韩信自学了《太公兵法》以来,第一次看到十死无生的兆相。
这位一直思考如何利用手头这五千人马杀死秦王的上将军,突然想到。大梁城里还有二十五万秦军,就算能杀死秦王,他也是个死啊……
他还没做好搭上性命的准备,他归心似箭。
田儋难掩失望之态,苦笑连连,只觉得这天空的颜色也不是那么蓝。
“孤不走了。”
他长出一口气。
“韩将军,子房,你二人领三千老卒,扛纛手给孤留下。孤向秦军冲锋时,你们趁乱离去。”
望着远处看不见脸的秦王,齐王轻声道:
“孤倒要看看,这个嬴成蟜是不是三头六臂,到底有多厉害。”
战争刚开始就结束了。
从越女发现了那一杆蓝字齐国大纛,到砍倒那面大纛为止,秦军只用了一轮冲锋。
仅仅是一轮冲锋,便锁定了胜局。
留在嬴成蟜身边保护他的亲卫队,是既有军武纪律,又有江湖手段的三千门客,是秦军中第二勇猛的三千人。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