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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下临济,一路坦途。
食指倒扣,嬴成蟜敲了敲临济,抬头看向赵佗、李信、屠睢这些主战的将军。
点指李信。
“李信,你先来,多久能攻下临济。”
李信在二皇帝注视下,凝眉沉思片刻,抱拳应道:
“月余。”
他本想说半月之内的,临时改口是回想起当年伐楚说过一次大话,致使二十万秦军埋骨楚国的陇西侯这次谨慎了许多。
但就是如此,依旧有人认为其狂妄自大。
“无知小儿!赵括第二!”
一声冷笑,后跟一句苍老铿锵音。
“你若是两月能攻破临济,老夫人头给你!”
老将拍着桌案嘲讽着,他在李信身上看到了以一己之力送赵国入深渊的赵括影子。
在长安君府待了数年,他对秦国年轻一代将军的评价与李牧一样,一代不如一代。
“老夫说了,眼前的临济可比长平之战数年后的邯郸。白起自言攻不破,你这娃娃比白起何如?”
老将自知这个时候不应开口,除非二皇帝点到自己身上,可他实在是不想看见长平之战的错误再一次发生。
赵王派赵括来接管兵权时,若是他坚持己见,来一句“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他或许会死于赵王猜忌,可在他亡之前,至少赵国绝不会败,那二十万儿郎也不会被生生活埋。
老将判断,若真是不顾一切攻打临济。
最好的情况是东出半年难进一步。
以方才战况看,守在这里的魏军明显有备而来,做好了长久战的准备。
最坏的情况是整个大秦被拖死在这里。
在临济僵持得越久越危险。一旦让六国余孽发现秦军也能被挡住,寸进不得,失去畏秦之心,联合起来增援临济。到时候就不是攻打临济了,而是退守函谷。
二皇帝不问打不打,而是直接问李信多久能打下来,已经表明了自身态度。
秦王比赵王贤名百倍,老将不能眼睁睁看着二皇帝犯错误。
李信忍着怒气,观察了一眼二皇帝,见二皇帝没有叫停的意思,立刻毫不示弱地冷笑回应。
“若非魏无忌窃符救赵,邯郸早就破了不知多少次了!”
他进廉颇一步,紧逼道:
“国尉自己说,若没有援兵,邯郸最后能不能守得住!”
“不能!”
老将向来有什么说什么,那年赵国女人嫁人时,没几个能找到高过轮彀的男人。
赵国再众志成城,再有拼死决心,也不能凭借弱小的老弱妇孺,挡得住大秦凶悍的虎狼之师。
年老却体壮,无肉不欢的老将神情冰冷,连进数步,近乎贴着李信的脸。
“援兵不是第一天就有,援兵未至前,王陵率三十万秦军围了邯郸两年!
“邯郸一定会破,可那至少是两年以后!你这娃娃何来勇气,以为月余可破临济?”
不待李信回答,老将扭身下拜。
“陛下!此次平叛,兵贵神速,要展现大秦势不可挡,要叛军胆寒自畏,绝不可陷于临济!”
嬴成蟜蹙眉,手指在舆图上绕过了临济,画了一个曲线。
那条曲线过处,有山有川。
放弃临济,不只放弃了一座城,还放弃了这座城连通的大道。
“朕知你意,可如此行军,事倍功半啊。”
“陛下!”
“无需多言。”
摇头打断老将发言,在李信、屠睢、赵佗等激进派将军们的喜色中,二皇帝与众人对上眼神,伸出三根手指,一脸认真道:
“月余太长,朕只给你们三天,有没有人能破?破临济者,这次平叛记首功。”
李信扬眉吐气的表情凝固了。
[三三三?三天??]
屠睢瞪大了眼珠子,呛了口水,连连咳嗽,说不出话。
三天?他这个激进派都觉得太激进!
唯独小将赵佗,听到首功两个字,极力想证明自己的他血往上涌,涨红了脸。
只觉天降大任于己,抱拳俯首,激动万分道:
“末将可!啊!”
话没说完,被人狠踹一脚趴在地上的小将愤怒回头,怒吼道:
“任嚣!”
若非任嚣曾为小将上级,带过小将,教过小将,小将就不是用嘴招呼,而是用拳脚了。
腿还没收回来的任嚣看都不看小将一眼,沉声道:
“陛下若非破临济不可,嚣有一计。
“离间魏咎、周市,嚣听闻周市大权独揽,可在大梁散布周市闭门不出,有意自立为魏王之消息。”
年龄在场间偏大的任嚣点到即止。
秦国离间计用过多次,长平之战的赵括换廉颇,邯郸之战自斩李牧,屡试不爽。
解决不了临济,就解决守临济的周市。
老将廉颇心有戚戚然,却不得不承认这是一个好计策。
“廉颇附议。”
蒙恬想了想,出列抱拳。
“蒙恬附议。”
咳嗽不断的屠睢与任嚣交好。
“咳咳,屠睢,咳,屠睢附议。”
“……”
大帐之内,附议之声此起彼伏,激进派和保守派达成了一致,这场战前会议似乎要落下尾声。
等再无人说话后,二皇帝摇摇头。
“朕不同意,此去大梁路途遥远,等不起。
“你们若是没有人能做到三日破城,那这首功就是朕的了,别说朕抢你们的军功。”
众将面面相觑。
他们知道二皇帝打仗不是门外汉。
相反,以二皇帝的战绩,做个将军绰绰有余。
匈奴一战过去小半年了,个中细节,众将早就尽知。
二皇帝用兵擅诡计、奇兵、奔袭。
战场放在大漠,当之无愧的名将。
可三日,也太短了罢?
况且攻城战不是野战。
声东击西的诡计,人马披甲的铁骑,在这里都是没有用的。
从古至今,攻城战最不能取巧,只要离间不了人心,就只能硬打。
第529章 不对劲,秦军为何会选择夜攻?
天渐渐黑了。
天上晚霞还没散去时,地上火把就亮起来了,天上地下,总要有一个亮的。
临济城前二百步已经找不到黑黄色泥土,变成了一片赤地。
秦风的歌声依旧嘹亮。
先锋军偏将李信将麾下两万人以两千人为一组,十组轮番攻城,保证了体力和意志,攻城强度持久不下。
城头上的魏军依旧沉默,只能听到传令兵奔走传告的军令声音。
与临济城双排的他们,先天就占据了巨大优势,在两个时辰内只换了三次人手。
在这样高强度的守城战中,作战魏军脑子里只有一个思想——守住临济!杀了这些秦狗!
周市一身血污,伫立在城头上,遥望城外那些渐渐模糊不清的秦狗。
魏军士气不堕,在秦军高强度猛攻下能一直防御的滴水不漏,与他们上将军的亲临有很大关系。
上将军站在这里,他们心里就有底。上将军在,这一仗就不会败。
距离周市三步开外的短打男,一身衣衫被金汁和火石熏得臭气硝烟并存,但出乎意料的干净。
持续了两个时辰的攻防战,他就站在这里看着。
看秦军攻势,看魏军应对,将所见的一切都记在脑子里。
和浑身都是血污的其他人相比,包括周市这个上将军,短打男就像是个局外人。
他身上唯一受的伤,就是周市亲兵用二尺剑在他脖子上留下的剑痕,在渐渐暗下来的天色中也看不太见了……
“小子,看够了嘛。”
两个时辰的发号施令,十八个传令兵接替通传,周市嗓音有些沙哑。面部在日落西山之际,罩上了一层阴影。
“想好回去怎么说了嘛。”
短打男抱拳,略微低头,施礼,对色彩暗下来的周市致以敬意。
秦军表现只是略微超出短打男预料,这支虎狼之师的名头流传已久,今日得见更胜传闻。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