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趋马上前。
一支利箭自上而下,射在战马一步之外,半支箭插入土中。
城上一位老守军以手遮阳,眯眼大喝。
“来者通名!”
老将立马,摘下头盔,白发飘飘。
“王齮!叫蒙恬那竖子来见乃公!”
声如闷雷。
城上没了动静。
过不多时,城门大开。
两条黑线从九原城门向外疯狂蔓延!
起先跑出来的是马铁跑出幻影的骑兵,随后是两条腿紧倒腾的步兵,骑步相合,永无止境。
骑兵奔驰,在老将身前百步处立分两侧,各绕一个弧线,犹如包饺子一样,把老将老兵们包在当中。
一匹匹战马不安分地打着响鼻,摇头摆尾,极为不满。好容易放出来跑了一会,就跑这点路?那给它们包铁梯子做甚?不够!
步兵手中秦剑出鞘,锋芒毕露,反射的光芒似要晃瞎太阳!
两条长列有弧度,不成一字,相连排开。
在这当中,蒙武、蒙恬策马疾驰。
骏马冲刺到老将身前二十步,二人齐下马,徒步走到老将面前。
堂堂雁门郡领主蒙武,九原郡领主蒙恬,竟然不敢策马来到老将面前!
按理说甲胄在身,不便施全礼,便是面见始皇帝也可以免去部分礼节。
但全副武装的两人却是拱起双手,深深弯腰超过了九十度,施了一个不能再全的全礼!
“侄儿拜见伯父!”
“蒙恬见过王公!”
老将坐在马上看着二人,想起那个在战场上断了一条腿,又撵了敌军十里地的齐人。只一站,本是个小卒的齐人就凭借勇猛,进了王齮这个五百夫长的眼中。
从此以后,那个齐人就跟王齮作战,两人靠着战功一路升迁,打仗有胜有败,但总体而言还是胜多败少。
十年后,二人都当了将军,那个齐人爵位竟然比王齮还高一等。
王齮嘴上嚷着苍天不公,心中却从来都觉得理所应当。
这个不识大字,不通兵法,满口污言秽语的齐人,在战场上比王齮这个秦人还要秦人!
打下的城比王齮多,杀的人也比王齮多,那爵位就理所应当比王齮高,这就是秦国的道理。
而且,那个齐人比所有人都要尊秦王。
长平之战若是没有那个齐人,人屠白起必下邯郸!
“乃公不是秦人,乃公是齐人!乃公要在秦国站住脚!乃公就必须尊王!王错!乃公跟着错!”
那个齐人一生看似显耀,骂遍了满朝文武,见到秦王也敢拍桌子。
实际上,他一辈子也没有自己的主见,就像是王的影子。王要做什么,他就要做什么。
武安君死,王齮心中不平,就辞官归家不理王命。
那个齐人也不平,却要忍住悲痛,受王命而劝王齮归军。
不负王命,就要负本心,就要负武安。
到王齮府上,那个齐人一声没吭,只是坐了两个时辰便走了。
在有选择的情况下,那个齐人没负他王齮。
本来想一马鞭抽在蒙恬脸上,抽一个皮开肉绽,满面开花的老将,最后只是冷哼一声。
“滚开!”
战马人立而起,父子散开,老将策马,疾驰而过。
“三军听令!随我入城见将军!”
“唯!”
数千人齐喝的声音也并不响亮,只有喑哑,老迈,听上去还不如王齮一个人的声音大。
应者本就是没有多少寿数的老人,哪里响亮的起来哦。
一匹匹战马有秩序地从蒙恬眼前冲了过去,瞥下来的目光尽是冷然、鄙夷、敌视……
蒙公的孙子?就这个鸟样?
请假条
感冒了,实在是坚持不下来,请假一天。明天补上!
第425章 别说是老子带的兵,我嬴成蟜真丢不起那人!
烟尘滚滚,眯的人睁不开眼。
只要走十步就能让开大道,避开匹匹战马极掠而过的尘土飞扬,蒙恬却一动不动。
他的身影被一位又一位骑兵盖过,似乎下一刻就会被撞得骨断筋折。但他毫无所觉,只是睁大眼睛,望着那些老兵脸上的皱纹,以及冰冷的眼神。
其实也没有看的太清,马速那么快,每个老兵在他眼中停留时间超不过一秒,大多都是他自己想象的。
黄沙进入他的眼中,他的视野越来越模糊,刺激他双目分泌泪水。
闭上双眼,土黄色泪滴顺着眼角滴落,只有数滴。
他的耳边是如密集擂鼓的马蹄声,雷鸣般响亮。
他知道,他拦不住长安君了。
当一切声音尽去,他抹去眼角泥沙,睁开双目。
朦胧视线,他却看的异常清晰。
喧嚣尽去,他却听得异常清楚。
火红色铺满天地。
血红的鲜血,暗红的楚甲,还有项燕盔顶上那一根刺眼红翎,枪头上那一簇亮丽红缨。
长枪前指二十万黑甲。
“我楚人乃鸾鸟后裔!秦人!不过是玄鸟生下的独卵!岂是我楚人之敌!杀!”
潮水般的楚兵蜂拥而上。
“杀秦狗!复旧土!”
“东皇庇佑!大楚不灭!”
“秦狗别跑啊!吃乃公一枪!”
三尺长剑断裂,漆黑锁甲破碎。
艳红的楚军如同一轮大日,灼烧尽路途的一切。
楚军追杀了秦军三天三夜,几乎将秦军全歼在陈邑。李信,蒙恬二人,在亲卫军拼死保护下乃还,剩者不足千人。
自嬴政掌权以来,纵横天下,让诸国闻风丧胆的虎狼之师第一次败了,大败!
二十万将士染红了楚土,永远留在了那里。
蒙恬有些恍惚,脚步不稳,原地踩了两步,他感觉到手臂被托住。
“不必!”
他有些反感地轻喝,反手甩开。
呛啷一声拔出腰间秦剑,用力插在地上,双手以剑撑地。
轻敌冒进,必将导致大败亏!伐楚大败还不够深刻嘛?那是二十万条性命!不是二千,不是二万,是二十万!
“阿父,陈邑的事,才过去几年啊……”
蒙武浑身上下尽是尘埃,方才他和儿子一起站在千军万马中,未向旁边避让。
“……蟜儿或许有我们所不知的情报,他从小想的就与众不同,他从不打没把握的仗,这一仗不一定输。”
“阿父,这话你自己信嘛?”
蒙恬面向东南,数百里外是上郡的方向,千里之外是咸阳。
单膝跪地,单手拄剑。
“陛下,太子,蒙恬无能!蒙恬无能啊!”
他以头撞剑柄,不甘心地长嘶。
但再不甘,他也没有办法。
他知道,他拦不住长安君了。
队伍两列,躁动的战马奇迹般得平息下来,与背上九原军一起安静下来,静静陪伴,人马眼中都升起火苗。
不听将军之言,什么鸟人!打过匈奴嘛!知道怎么打嘛!
他们的将军,是蒙恬。
此刻。
入了城的老兵们被老将带到点将台下的空地上,个个强勒马缰,战马吃痛,希律律叫个不停,驻足不动。
在他们后方,是整齐排列,站得笔直的四万七千余名饕餮军。不,蒙恬将其中蒙家直属将领抽调走后,饕餮军已不足四万七。
点将台上,嬴成蟜明盔亮甲,俱是银色,后系雪白披风,随风轻扬。
和寻常黑甲完全不同,在战场上就是靶子的银甲都可以一笔带过,但头盔却不得不着重提一下。
嬴成蟜的头盔是全盔,但与寻常的全盔还不一样。寻常全盔都是遮住头顶,脸还是露出来的,嬴成蟜这个竟丝毫未露!
头盔眼处是一整片厚有二寸的昂贵琉璃,无色,透明度极高,单卸下来拿到十年前的齐国,能换十数座城!
面部则是被一整块钢片所包裹,凑到最近仔细观看,能看到钢片上有丝丝比蚕丝还细的缝隙,以供嬴成蟜呼吸。
老兵们眼前一亮,看到这个样子的嬴成蟜,本来就兴奋的心情转成亢奋,似回十年前。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