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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自二者选其一。”

“唯。”

这两篇祭天祭文,奉常都是按照皇帝规格写的。

“诺。”

嬴成蟜抱以微笑,微微颔首。

这竖子还算安分。

始皇帝内心松了口气,他真怕嬴成蟜来一句——要念你念,我不念。

微点头,自觉和天,地,神,鬼对过话的始皇帝欣慰地快步走下石阶。

他想在嬴成蟜开始念诵之前走到石阶下,看看亲弟在高台上的样子。

自其阿父去世,他就再没见过除了自己外,有第二个人站在这高台之上。

“阿父,怎么不开始表演?”

起身百姓中,孩童略显急迫地问着无所不能的阿父。

往日被迫早熟的孩童,盼着蜡祭这一日很久很久了。

因为这一日他能看到做各种动作,唱异样曲目的伶优。

那些伶优有些披着兽皮胡乱奔跑,有些拿着榛杖驱赶那些披着兽皮的。

热热闹闹,很是好玩。

“长公子再念一遍,就有表演了。”

耳朵伸长,偷听到方才身周“明白人”科普的阿父凑在稚童耳边,悄声回答。

在稚童用力点头的“嗯”声,和从未更改过的崇拜眼神中,再次飘飘然。

群众已经在大量“明白人”的科普下,知道了另一个登台者是长公子。

纷纷仰着头。

等着在大秦广有贤名的长公子一露真容,代表着他们与天,地,神,鬼汇报。

代表着天,地,神,鬼,带给他们吃饱饭,穿暖衣,粮食丰收,平平安安的祝福。

他们特别虔诚。

作为人的他们,不能自主吃饱饭,穿暖衣,粮食丰收,平平安安。

唯有求天。

唯有求地。

唯有求神。

唯有求鬼。

群臣仰视着高台中央,他们没有百姓那么朴实的诉求。

他们眼神中的流光则复杂的多。

长安君在陛下之后登台,这意味着长公子已然失势,至少为陛下不喜。

我这些时日一直在拜访长安君,长安君若上位,定不会忘了我。

太后回城那日与长安君在城门口相争,陛下不理,我那日就该知道陛下心思!

一切还未下定论,必要让太子继位,三代封地才有世袭之可能。

此时再与长安君来往已是太晚,但可以搭上蒙家这条线。

玄鸟殿上蒙武之举,当时以为昏头,如今看来,却是我昏了头。

……

他们心思各异。

他们各怀鬼胎。

因为他们能决定性的事物很多,比百姓要多的多。

果腹,平安,活着。

他们早就已经得到了,且远远超出,不需要再向天,地,神,鬼相求。

没有几人会记得。

记得祖先也是一个普通百姓,也在希求着果腹,平安,活着。

天,地,神,鬼,对于这些人而言,值得敬畏。

但也只是敬畏。

就如始皇帝也敬畏。

但那更多的,是人对神秘的敬畏。

在群众虔诚,迫切的眼神里,在文武百官色彩纷呈的眼眸中。

嬴成蟜出现在了高台中央。

像方才这里站着的始皇帝一样,双手捧着竹简,肩上披着百兽皮。

一身素衣,腰系葛带,带别榛杖。

三丈的高台,换算下来就是十米。

在这个高度,除了少数眼力卓着者。

大多数人都已经不能清晰地看到登台人的面貌,神态,表情。

这又为登台人覆上了一层神的逼格,简称神格。

神的脸,人本不应见。

站在大秦最为神圣之地,嬴成蟜除了感觉风有些大,呼吸略微有些困难,没有其他的感觉。

他轻轻歪了一下脑袋,侧头看天,发丝清扬随风而动。

素衣轻颤,但因为风力不够,发不出猎猎之音。

嬴成蟜直视着犹如没有白云阴云彩云点缀,如同一块蔚蓝画布的天空。

天有,我看得到。

但这个天,是那个天吗?

我死后能够来到这个世界,是天的所为吗?

如果是真的,拜托,请给我来点暗示好吗?

我发誓,我很虔诚,前所未有的虔诚。

嬴成蟜虔诚的等待,这一刻,他的虔诚超越了高台下的所有人。

身为穿越者的他,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都不知道什么样的力量才能让他穿越。

如果说世界上真的有神,那么他无疑是两个世界最接近神的人。

高台声音广大算什么神迹?

他带着前世记忆转生,这才是神迹。

时间一点点流逝。

始皇帝已经下了高台,看着嬴成蟜双手捧着竹简,仰着头好一会了。

这竖子是在做什么?

难道他得到了神谕?

神以为,他比朕更适合做皇帝乎?

群众中,焦急的孩子开始问阿父。

“为什么长公子还不念,我想看表演。”

无所不能的阿父这次给不出确切答桉了,不断重复着“快了,快了”这两个字安抚稚童。

群臣耐心是最好的,他们毫无焦躁的感觉。

这既是因为“王”是天下最顶尖的人,他们要给有望为“王”的嬴成蟜以谦卑,以尊重。

又是因为祭天后的伶优表演,他们随时可以找伶优在自己家近身观看。

那些表演后百姓寻常吃不到的祭品,他们随时可以在自己家大吃特吃。

那些往日百姓不能喝的酒,他们随时可以在自己家自斟自饮。

“你不在吗?”

嬴成蟜小声呢喃,声音小到有神力加持的高台都无法将他的声音传播给高台下的人,只能随着风声卷入高天,让神知晓。

“还是说,你从来就不曾有过呢?”

没有惊雷一闪。

没有狂风大作。

嬴成蟜的大不敬之语随着风消散,没有一点异象传出。

天,地,神,鬼,似乎都在摸鱼,摆烂,或者想看看那个渺小的人接下来想要说什么,暂时放过了嬴成蟜。

“这是整个天下最神圣的地方,这里都不能沟通你们,那我就当你们不存在了啊。”

嬴成蟜有商量的口吻说道,还是没有人应,也没有神语。

“有一件事,我准备二十多年了。做不做得到不清楚,但说一说应该可以了。”

这一句话,嬴成蟜不再呢喃,不再刻意控制音量。

他鼓荡内力,混合着自身气力。

发出的声音,在所谓的神力加持下骤然间响彻方圆十里,让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如在耳边诉说。

这声音如一口巨大的洪钟大吕被敲响,如同盘古开天辟地时那一斧子的声响。

嬴成蟜在这个天地间,在公开场合,在无数人的亲眼见证下,第一次发出声音。

所有准备听闻的始皇帝,群臣,百姓都如同没有准备似的吓了一跳。

始皇帝脸色一变,想要重新登上高台将嬴成蟜拽下来。

这竖子怎么连蜡祭都敢胡闹?

赵太后眼中惊怒,喜色,都有之。

这竖子果真要反!三丈高台,郎官尽在,尽起弓箭以射,插翅难飞!

韩太后眼中,忧色浓郁。

二十多年……蟜儿六岁之前……是昭襄先王不知缘由大开杀戒那一回罢……

这么些年,蟜儿你还没忘……阿母宁可你造反……

盖聂那张面瘫脸上面无表情。

公子,你终于想通为王了乎?

科学家望望嬴成蟜,又举头望天,他的额头上没有尘土。

《天志》,《明鬼》,墨子当年,真的信?

皇后阿房扭头看了下始皇帝,看到了始皇帝脸色并不是很好,心下遽然一惊。

叔叔说的这件事,陛下也不知晓?

其身旁的贴身侍女瓶儿眼中都满是崇拜,掺杂了一丝丝些微的苦恼。

这件事应该是公子救我时说过的罢?

说的什么来着?

瓶你当年怎么那么没出息,就想着暖和!

九卿奉常无动于衷。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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