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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尉府。
“是太后先入的咸阳,没资格说老夫。”老将没有一点对赵姬的尊重,言辞之中都很是轻率。
“你是秦将,不是那竖子的家臣!”赵太后怒喊着,满脸上都是愤怒。“你忘记了武安君之死乎!”
王齮神情一愣,眼中明显出现剧烈波动。
赵姬提起武安君白起,是因为王齮曾身为白起副将,与白起情谊深厚,很清楚白起到底怎么死的。
眼见王齮如此表现,赵姬以为王齮被说动,趁热打铁。
“现在出了国尉府,我便当今日从没看过你,不会与陛下分说。”
这一句话似是让王齮从久远的回忆中脱离。
“武安君,呵呵。”
老将轻声自语,突然爆喝一声,比之前公孙昏的声音还要大,似乎要将这整个咸阳城翻个个!
“李凌!”
“唯!”
李凌爆喝应答。他全程观看王齮和赵姬的纷争。
知道此刻应声就是站队,就是站在赵姬对立面,但他不在乎。
这里是大秦,是秦国,以战论英雄,是军功最卓着的国家。
是将门子弟最是骄纵的时候。
长安君嬴成蟜也好,太后赵姬也罢,没有军功,他们都不在乎。
一刀一枪在战场上,以二十等军功爵拼杀到十五等爵的李凌。
认带着他们拼杀出来,教他们一刀一剑,把荣华富贵砍杀回家的蒙骜,王齮,不认秦国太后。
“出征事宜,你来审理!”
“唯!”
踏踏踏~
李凌大踏步走入一间屋舍,像之前的公孙昏一样,厉声爆喝。
“出征物件都给乃公送进来!”
又是一阵有盼头的纷乱动作。
赵姬眼看着王齮在她眼前发号施令,脸上表情变得越发难看。
那杀意赤裸裸的不加掩饰,连带着扫向王齮身后,在朝堂上被归属到蒙家那一派的将领们。
“老夫年轻时见过宣太后,和太后很像。”王齮声音降下来,以平缓语气祝福道:“望太后安享晚年。”
赵姬勃然变色。
宣太后是和秦昭襄王争夺争权,最后败在亲子秦昭襄王手中,被囚禁宫室,绝食而死。
王齮如此说辞,分明是针对她先前所说的长安君,是在警告她别管的太多,免得如宣太后一般。
“你……”
话刚出口一字,其口为一人手掌所堵。
盖聂站在赵姬身前,始皇帝站在赵姬身后捂着赵姬的嘴。
盖聂保持面对王齮,后退着护送始皇帝带赵姬离去。
王齮静静看着这一切,没有什么表示。
其后有将领想要说些什么,被他竖手打断,他不想听。
他今天来这里,是受嬴成蟜托付,让国尉府正常运行,谁来都不能阻止他。
在其身后,是四十六封辞呈的主人。
这些在军队中先前都身居高位的将领们,有不少年轻时候都在国尉府待过。
他们处理去国尉府的事,驾轻就熟,甚至可以说是大材小用。
“今日不处理净这些竹简,便与老夫在这里安营扎寨,准备夜战。”
王齮行进国尉府深处,边走边说。
“唯!”
其身后的将领们齐声应喝,一如当年行军打仗。
晚间休沐,国尉府无一人得出。
其内灯火通明,直到第二日旭日东升。
甘家往日是没有什么人进出的,因为甘家家主甘罗只是一个上卿,还是一个没什么发展前途的上卿。
但在今日,门庭可落飞鸟的甘家门口,行驶来了一辆丞相府的马车,马车上走下了大秦右丞相,王绾。
要下人进去通禀甘罗。
王绾没有随着下人进入甘家大门,而是抬起头看着甘家的府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很快,进去通禀的下人回来了。
通禀时是一个人,回来时也是一个人,甘家家主甘罗并没有出来迎接。
王绾神色有些不悦,有种扭头就走的冲动,但深吸一口气后,还是踏入了甘家。
骄纵至此!
大秦右丞相心中暗道。
下人引着王绾,进入甘家一间用作待客的房屋。
“大人稍坐,老爷马上便来。”
王绾面皮抽搐,怒气值上涨,又想转身离去了。
不迎接老夫便算了,竟然还要老夫等你?
但深吸一口气后,还是坐了下来,面色上看不出有什么变化。
“可。”
他作为大秦丞相,还不至于向一个下人发难,他没那么没品。
下人上前为王绾斟上茶汤,茶汤还没有倒满,一人便推开了房屋门。
大秦上卿,甘家之主,甘罗。
这速度,就好像是早就提前等候在门外似的。
下人要是晚说个五息,甘罗就已经到了。
“你下去吧。”
晚到的甘罗吩咐下人。
“唯。”
下人放下茶壶,双手握住双臂挺直前伸,冲甘罗深深鞠躬,离开这间房屋。
王绾用茶杯盖轻轻划拉着茶汤,不经意地说道:“这是什么礼。”
大秦没有多少繁文缛节,就算是秦臣面见始皇帝也只需要拱手俯首,而不需要像刚才下人那样双手抱拳,双臂前伸,行九十度弯腰的鞠躬大礼。
“秦礼。”甘罗笑着,也是很随意地道:“右相家族当年下人应也是如此行礼。”
“当年……”
王绾拨拉茶汤动作一停,茶汤在余韵下继续波澜起伏。
重重咬下这两个字,抬起头,注视着在朝堂上没什么存在感的上卿甘罗。
“回不去了。”
甘罗不为所动,眼睛也不与王绾注视,似乎懒得和王绾对视,也似乎是不屑。
“右相此来,就是为了说些莫名其妙的话?”
“停手可乎?”王绾诚挚地道:“陛下一统四海,乃不世出的天下之主。且赐封地于我等,恩惠三代……”
“哈?”甘罗失笑。
摇着头,张着嘴,乐不可支,似乎听见了这个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
王绾话语一断——没有再继续说下去的必要了。
“抱歉,我想到了开心的事,右相继续。”甘罗一脸诚挚。
王绾起身。
“看来今日我不该来。”
甘罗不起身,身子往后靠了靠,第一次凝视着王绾双眼,眼神中有着常人难以对视的力量。
“但你还是来了。”
“心存侥幸,此是老夫之错。”
“不对不对。”甘罗举着一根食指摇了摇,脑袋随着食指摇摆一起摇动。“右相应该说,来了就会死。”
王绾双目一凝,多年身居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右丞相高位,早就没有人敢这么与他说话了。
“你要杀老夫?”他眼中没有惊惧,满是怒火和失望。
当年那个天真烂漫的甘罗,怎么变成了今日这般模样?
“我怎么敢杀右相呢?这话可不能乱说,按秦律,诬告等罪。”甘罗摊开双手,耸耸肩膀,很是无奈地道:“开个玩笑而已,右相真是不解风情。”
风情?
你将老夫说作楼台那些妓和隶妾?
放肆!
王绾没有掩饰脸上愤怒,摔袖离去。
“癫狂至此,尔等不亡,天地正道何在!”
王绾离去,屋舍内,甘罗看着自始至终王绾没有喝过一口的茶汤,轻笑一声。
“正道,天地间还有这个物事?”
走到王绾所做椅子前,拿起奉给王绾的那杯茶汤,举在齐胸处,轻轻松手。
茶杯做自由落地,在重力的作用下,于空中急速下落,速度越来越快。
啪察~
茶杯四分五裂。
茶汤肆意横飞。
甘罗踩着茶杯碎片,踩着茶汤残余,向着屋外走去。
“便是真有,你们便是正道?”
有一人一直候在门口,等甘罗一出来,立刻九十度弯腰鞠躬,双手高举,双臂前伸,低着头。
甘罗没说让他起来,他便一直以如此姿势跟在甘罗身后。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