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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遭受过如此羞辱的三人,若不是为了后世子孙万代,他们决计不会踏入蒙府大门,看望蒙骜。
“大父身体不适,不便见客。”蒙恬走回厅堂,一脸歉意地道。
三人眼中都露出果然如此的神色。
这样的做派,很符合他们对蒙骜骄横的印象——不会打仗,就是狗屁。
“既如此,绾便不打扰了,蒙公保重身体。”
“如此不巧,状亦归去。”
王绾和隗状先后表达了离去的意思。
冯去疾入秦国朝堂时间较晚,与蒙骜共事时间较王绾,隗状要少些。
他还是有些不死心,心有不甘地道:“蒙公既是身体不适,去疾府上正有一针灸妙手,可带来为蒙公做下调理。”
王绾,隗状对视一眼——还是年少啊。
蒙恬迟疑片刻,摇头婉拒:“大父服下医者开的汤药,已是入睡,此时不适宜再做打扰。”
冯去疾紧跟着道:“我……”
他想说的是:我可先带府上医者来此,待蒙公醒来再做救治。
“冯御史大夫。”但话没出口,就被王绾打断了。
秦国以右为尊。
王绾和隗状同为丞相,名义上不分上下。
而在秦国朝堂之上,群臣心中,王绾还是要高隗状那么一筹。
这位大秦文臣之首,实在是不想看着队友继续丢人,插言道:“蒙公需要休息,不宜再做打扰。绾身体最近也有不适,能否请贵府医者来为绾针灸一番。”
冯去疾不是听不出来蒙恬话中意思,他就是不死心罢了。
如今听王绾这么一说,也只好偃旗息鼓,点了点头道:“为右相调理身体,传出去对那医者可是份不小殊荣,烦请右相移步府上。”
“医一人是医,医二人也是医,冯御史大夫不介意状同去吧?”
“左相愿来,再好不过。”
三人再次向蒙恬拜别,同出蒙府大门。
蒙恬站在原地,看着三人离去的背影,知道这次是将三人得罪的很了。
“皆是于秦有大功者,若后方无他们维持,我等又怎能毫无顾虑地奋勇杀敌。大父对嬴成蟜那竖子都能另眼相待,怎就看不上王绾等人。”
这些时日,因为蒙骜的原因。
蒙恬一直有意无意地观察嬴成蟜,可他实在是没看出嬴成蟜有什么不同寻常之处。
非要说的话,就是前些日将楼台一众宾客送进了廷尉大牢。
但这等事,蒙恬实在是看不上眼。
蒙恬正抱怨着,就感觉身后有杀气袭来。
他回头一看,方才还在他嘴中已经入睡的老将蒙骜,正神色不善地盯着他。
蒙恬急忙上前搀扶蒙骜,关心道:“大父,你怎么出来了。医者说了,你前些日出门一连走访如许多部将,再加上饮酒,脾肾两虚气血不足。这些时日不应久动,要常歇才是。”
“我要你去皇宫寻陛下,你来前厅见这几个鸟人做什么?”
“其登门拜访,孙儿不出面送行不合礼。”
“看不上就是看不上,管那些繁文缛节作甚?”
蒙恬正扶着蒙骜往屋里走,听到“繁文缛节”这四个字,倍感熟悉。
脑中一回想,就想起上次是在长安君府从嬴成蟜嘴里听到这四个字。
“大父,你何以对嬴成蟜那竖子。”
“嗯?”老将眉眼一竖又要发怒。
蒙恬连道:“长安君长安君。”
蒙骜这才神色缓和下来。
“何以对长安君另眼相待,却不待见左相右相,御史大夫?”
蒙骜不屑冷哼一声,道:“他们怎配与长安君相比?长安君当初……”
蒙恬竖起耳朵专心致志,却没听到下文。
一转头,看到蒙骜神色严肃万分地盯着他。
“恬儿,你在套大父的话。你若还想要大父活命,蒙家留存,便不要再有下次。”
那竖子的事,怎会如此严重,竟能牵涉到我蒙家的命运?
蒙恬对蒙骜的这番话并不相信,哪怕他看到蒙骜的神色是前所未有的严肃,他依然觉得蒙骜是在夸大其词。
蒙家是秦国唯一军武世家,蒙家三代为将,为秦国征战沙场,蒙家在秦国的地位无比尊崇。
以王翦为首的王家都称不上军武世家,军武世家起码要三代为将,王家如今只得王翦,王贲两代人。
虽然王家如今看似势大,但实际上,秦军中还是蒙家隐性势力大——蒙骜的老部下太多了,且都是和王翦同一批次。
他的这些老部下,虽然不如站在顶层的王翦位高权重。
但一个个最少也是秦军中流砥柱,不少都是秦军高层。
只要蒙骜还活着,蒙家就是绝对的大秦第一军武世家。
我蒙家如此强盛,怎么会因为一个纨绔竖子的往事就衰败呢?
大父真的老了……
第78章 三香之墓
蒙府。
一个宦官自蒙府大门而出,脸上神色很是难看。
回首望了望高大的蒙府大门,宦官自言自语道:“嬴成蟜参政,蒙骜竟不加以阻止,还谎称不知。其态度如此,要尽快报给太后。”
低着头,宦官脚步匆匆离去。
三时过后,咸阳城东门外三十里的草地上,出现一块长在两米,宽在一米的无草之地。
这片无草之地的泥土潮湿,就像是刚从地下翻上来的一样,有一片光洁的宦官服衣角,长在新土上。
一个老农扛着沾有潮湿泥土的锄头,用那满是污垢的大脚丫子将那衣角踩进土里,这才满意地点点头,慢悠悠得往后走。
“人吃土一世,土吃人一回,公子的话真他阿母的有道理。”
啪~
老农行了八九步,沾满尘土的大手突然用力一拍额头,在自己额头上留下好些尘土。
“经年不做这些事,手艺生疏,过程也陌生了,险些忘了件事。”
老农重新折返,寻了三根枯木枝,并列一排,全部都插在了那块无草之地。远远看去,就像是有人在烧香一般。
“嘿嘿,这才像样。公子说了,杀赵香炉手下,有条件时必须插上三炷香。香炉香炉,没有香插,哪里圆满?”
老农瞥了一眼东北方向的一棵树,扯着嗓子喊道:“有些人啊,忘恩负义,狼心狗肺。为了一个破香炉,连人都不做喽。”
四野俱静。
除了风吹草低发出细微的沙沙声响,就只有老农的喊叫声响彻此地。
老农停了五息,他视线中的那棵树还是如往常一样,没有异样。
“呸!八成是上了赵香炉的床,连骨头都软了下去。”
低声咒骂一句,老农把锄头抡上肩膀,这次却是真的离去了。
就在老农离去不久,老农一直紧盯的那棵树后,中年男人一脸阴沉地握剑而出。
他看着老农离去的方向,终究是没把手上的秦剑拔出鞘。
他把怒火都转移到了脚上,脚下用力泥土四溅,一个纵身就跳到了那片无草之地。
看着那三根插在土上的枯木枝,中年男人的脸色更加阴沉。
看到这一幕,他的脑海就想起了嬴成蟜当着太后的面,先杀人后埋人的场景。
那个还没有生出胡子的成蟜公子,稚嫩的脸上挂着成年人的笑意,看上去很是违和,邪异。
他手持快刀,干净利落得将一直为太后出谋划策的谋士一刀枭首。
杀完人后,嬴成蟜在太后如欲噬人的视线里。取了三把秦剑,尽数插在了那具无头尸身上。
在所有人不解的目光中,嬴成蟜满脸挑衅地详细解释道:“赵香炉,人人可插。”
哗啦~
秦剑出鞘。
中年男人以青铜色长剑剑身横拍三根枯木枝,将其尽数拍飞十几米远。
他以剑鞘挑起一捧潮湿泥土,泥土炸而四散,其下掩埋之人露出脸面,正是那位自蒙府走出来的宦官。
似这等三香之墓,中年男人今日已行了七处。
出雍地时,与他一起同行的一共五人,舍他之外已尽数为土所吃。 ', ' ')